邓青云跟庞雪英又闹了起来。
拉架的不少,起哄的也多。
队上就这么一点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早晚都在打交道,好与坏大家心里都有一本帐。
陈正明一个男人,一把年纪了不可能跟兄弟媳妇去一般见识。
陈正生不愿意要跟陈正明拼命,但是他被陈南星给打的,也不知道咋弄的,明明挨的最多的是脸,但是胳膊腿却疼的站都站不起来,全靠来拉架的人架着他。
砌院墙这个事情是陈南星提出来的。
陈正明既然当着满队人的面起了这个头,她自然不能缩在后面当缩头乌龟。
站出来拔高声音:“说一千道一万,这个院墙非起不可。我爷爷奶奶在世的时候这个房子这个院子是他们在住,后来分家了之后就我们两家,院子一人一半公平合理。
我命大,叫人从这么高的地方推下去没摔死,但是人不可能一直运气都这么好,我也好还是陈永平也好,没有那九条命去拼。惹不起我们还能躲都躲不起了?”
说完,快步朝自家门口走,把放在柱头边上的洋镐提在手里朝着她打下去的木桩那里狠狠一砸:“砌,现在就砌,我今天晚上连夜都要把这个院子画个道出来。
上一回把我推下去没摔死,今天晚上又想把我掐死。不跟他们隔开,我晚上连觉都不敢睡了。”
说完,举起洋镐狠狠的挖了下去。
邓青云气狠了,转脸就使唤儿媳妇:“回去给我拿洋镐,今天晚上非把这道墙砌起来不可!”
庞雪英个烂货,她还当谁都能惹谁都害怕她。
这个院子本来就是他们陈家得到老院子,被后娘占着找了上门汉住了那些年,死了之后一根线都没分给他们。
现在陈正生两口子还不得了了,跟谁横呢?
她这一开头,往王秀华也使唤儿子回去拿家伙,陈家本家的也都跟着凑热闹,很快就点起来了火把,把整个院子照的亮堂堂的。
推的去推泥巴,捡的捡石头,挖的挖,支木的支木。
当然,看热闹的继续看热闹。
队上还是早先三六九的开批斗大会的时候时不时就有热闹看,这么几年了,再也没见过这种场面了。
庞雪英坐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喊。
陈正生心有力而不足,靠在坎子跟前一身疼的头上冒虚汗。
至于陈秋菊姐妹俩跟陈安平,最会骂人的庞雪英跟陈秋菊都熄火了,不愿意找事的陈冬梅更不可能开口了。
至于陈安平那个小怂货,也就能欺负一下小一点的陈永平,
陈南星那种连他爹都敢打的,他连往跟前去的勇气都没有。
“星星子你现在手上可是有一把子力气啊。”一洋镐下去上来就是个坑,石头砸的火花乱冒面不改色,这不是一般的有力气。
陈南星半真半假的开玩笑:“毕竟差点就死了啊!阎王爷看我可怜,怕我还没活到时间又去乱报道,干脆施法让我力气变大了点。”
这话一下子惹笑了一堆人。
“还有这样的好事?”
陈南星道:“不然你试试?试一下就知道了。”
咋试呢?自己从坎子上跳下去摔一次吗?
扯淡呢!万一姿势不对或者用力过猛真的摔死了呢?
向翠萍问:“星星子,真的是你小叔把你从坎子上推下去的啊?”
“不是他,是陈安平。他推我弟弟呢,我拉了一把,把他给拽住了,自己栽下去了。”苍天明鉴,她所言一个字都不虚。
“那你娘没找他们麻烦?”
陈南星呵了一声:“找麻烦?谁敢找他们麻烦?人家找我们麻烦还差不多。陈安平有爹,我跟陈永平没有,陈安平有四个姐姐,陈永平只有我一个,看人头就能看出来悬殊。
更何况人家到现在都还不认账,口口声声还说救了我呢!”
闲聊也不耽搁干活。
一群手上有把子力气的劳力很快就从路口那儿掏了一条两尺来宽的沟,一直到陈正生家堂屋门边上的根基石跟前。
有去河坝里面捡石头的,大大小小的很快就堆了一堆。
挑水的挑水,浆黄泥的浆黄泥,热闹的跟过大年一样。
陈南星把洋镐往边上一丢,去找了正在铲黄泥的赵华英,看了看她脸上两条印子:“娘你别弄了,让赵淮安在这边跟着干。你回去煮饭,有啥煮啥,今天晚上来帮忙的人都叫人家吃顿饭,不能叫人家空着肚子忙一晚上。”
赵华英看着她点点头,伸手擦了一下又滚落下来的眼泪喊了陈永平一声:“回灶房帮我烧火。”那阵她看见陈南星被掐着脖子的时候她真的连呼吸都忘了。
陈正生个畜生,她恨不得拿刀剁了那两口子。
人多好干活,人多也好吃饭。
等到赵华英得到饭熟,基础好了,墙都起来好一截了。
胡文贵问陈南星:“你打算整多高?”
“房檐下面顶到房檐,院坝这跟那一样齐就行。”
说完进了屋问赵华英:“我们家里有玻璃瓶子吗?”
“有几个酒瓶子,还有几个吊针瓶子,咋了?”那都是她偶尔看见捡回来的,洗干净了有时候装个东西。
有就行了。
等天快亮的时候那道墙砌起来,陈南星直接把能搜集出来的玻璃全部收集出来了,墙上面立了一排,
“回头我要整个门放在路口那里,哪个贼种胆大敢翻墙,刚好扎死他!”
天见亮,忙了一个通宵的人精疲力尽的扛着自家带来的工具哈欠连天的回去了。
陈南星也乏的很,喊了赵华英一声:“去睡吧去睡吧,眯一觉起来再说。”
“猪还没喂呢!”
“饿一顿又不会死!”
陈南星看着她通红的眼睛还有脸上那两道被挠出来的印子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你赶紧去睡,我去喂。”
说实在话,多了一个娘,多了一个弟弟,又多了一个男人,她是真的不习惯。
上辈子她是没有家的,也从来没想过这玩意。
现在有了,不习惯也得习惯。
昨天晚上这个女人跟发疯的老母鸡似的为了自己跟陈正生拼命,陈南星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得心里发堵。说不上来是好受还是不好受。
不管能不能,愿意挡在她身前护着她的从来都不多。
所以,即便她不习惯也不会做别人的女儿,她也愿意试一试学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