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都城的夜晚,是如此闲适。
远离京城斗争和尔虞我诈的郊外,是如此安静。
“踏踏踏踏……”
一排排脚步似乎在向渠都城某间小屋子靠近,伴随有一群群人穿行其中。
他们身穿黑色夜行衣,整张脸都被一块黑巾罩住,只余一双阴狠的眼睛露在外面,左胸口处似乎有一掌大小的铜镜,腰间配着几把短剑和匕首,袖子里暗藏暗器玄机,脚踩薄底快靴。
同时刻的小屋里,一身穿紫色衣裙的女子正揽镜自照,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子,语调温婉而动听。
这个夜晚,依然如初。
这个夜晚,改变所有人的命运。
坐于梳妆台前的许若曦,似乎想起了些许往事,“噗”地笑出了声,高兴之余,她竟拿着铜镜左照照右照照,看自己可有不规整的地方。
突然,铜镜里映照出来的树林子里,一股白光闪过。
“嘭――”
“娘亲,你好吵噢,发生了什么事吗?”
小南风尘从厢房一侧走出,揉着惺忪的双眼道,不一会儿便哭得惨兮兮,很明显,小南风尘被铜镜落地声吵醒了。
“呵……娘亲没事,乖……快睡觉!”
为了怕敏感聪颖的小南风尘发现端倪,许若曦尽量克制住声音里的颤抖,她背过身子,不着痕迹地擦了擦眼角,笑着对小南风尘道。
许若曦倾身走到小南风尘跟前,蹲在地上,边拍他的背边温声唱着童谣。
待小南风尘情绪稳定后,许若曦将小南风尘拉到偏房一处,在墙面有规则地轻敲了一阵,瞬间,偏房内的地板上,一深邃的地洞应声而出。
许若曦拿上烛火,牵着小南风尘走进地洞。
小南风尘有点害怕,他紧紧抱着许若曦的腿,才收进去的泪水又爬满粉嫩的小脸。
“娘亲,这是哪儿?我怕!呜呜呜……”
许若曦蹲在小南风尘跟前,借助微弱的烛火之光,许若曦双手颤巍巍地捧着小南风尘的小脸,泪水像一粒粒珍珠,从眼眶中夺出。
“我的儿……让娘亲好好看看你。”
“娘亲最遗憾的事,便是不能陪着尘儿好好长大。”
“我还想看着尘儿娶妻,生子……”
“孩子,抱歉……”
“原谅娘亲,以后不能陪着你了……”
许若曦将小南风尘抱在怀里,久久不曾放开,滴滴泪珠沿着脸颊,流进南风尘的颈项里。
小南风尘还小,自是不懂许若曦为何如此绝望,只是看着自己的娘亲哭得泪如雨下,便也跟着大哭:“呜呜呜……”
良久,许若曦站起身,将食指束于小南风尘嘴前。
她温婉一笑,全然不见先前的悲痛,她道:“尘儿,娘亲现在要和你玩一个游戏噢。”
“你闭上眼睛,不准偷看,待得娘亲叫你时,你才能来找娘亲噢。”
小南风尘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但听见要和许若曦玩游戏时,他便开心得手舞足蹈,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先前的不愉快一扫而空。
“嗯嗯!尘儿这就闭上眼睛,娘亲快躲起来。”
说完,南风尘闭上双眼。
“嗯……”
不远处,许若曦的声音传来,似乎有点模糊,也有点哽咽,还带着些许颤抖。
顾依依从文朝奇的住所出来后,便往柴房的方向走去,她想去那里等着桃红柳绿,刚走到一半时,顾依依便遇到了崔麻子。
隔得老远,崔麻子便依稀觉得远处向自己走来的女子很像顾小姐,只是他也不太确定,便呆呆地站立在小路上。
待得顾依依走近后,崔麻子拱手向顾依依作了一礼,他道:“原来真是顾家小姐。”
“方才隔得太远,属下也不太确定,真是失礼了。”
顾依依见此,也连忙回礼,不愿占崔麻子便宜,福了福身道:“原来是崔家大哥。”
“崔家大哥是要去何处?算时辰,此刻也是未时已过了。”
顾依依礼貌性地问了一句,也不指望崔麻子会回答。
崔麻子听闻,想了想,觉得自家主子交代的事,本也和顾家小姐有关,便也索性不再隐瞒,直接回答道:“主子要属下将顾小姐身边的那两个小姑娘带过来,现在属下正要去呢。”
顾依依听完,心里一阵高兴,便想着和崔麻子一道过去,也顺便看看关押桃红柳绿的地方有没有其他值得注意的地方。
顾依依刚准备屈膝,向崔麻子提出如此请求,便被崔麻子毫不犹豫地扶起身,拱手拒绝她了。
崔麻子态度恭敬,耐心地向顾依依解释着。
“顾小姐,审讯斋是我们清风堂关押地寇流氓及背叛我们的人的地方,里面一片污秽,小姐身体矜贵,恐会吓到小姐。”
“属下知道顾小姐担心那两个细皮嫩肉的丫头,属下在此发誓,没有对她们动手,小姐只管放心。”
“我们主子给小姐另外安排了一间客房,让小姐稍作休息,小姐只管先去客房,先行休养就好。”
“属下一定不负小姐所望,将那两个姑娘,安全无恙地带回来。”
崔麻子说着,便顾自将顾依依带到了一处客房内,便要出门,不给顾依依插话的时机。
临走前,崔麻子叫来一批丫鬟打扮,看起来颇为熟悉大户门道的小女孩们,给顾依依端来了座椅和软榻,沏好一壶上等的茶,将焚好香的香炉放在桌子上,才一齐躬身退出去。
崔麻子出去后,一路西行,朝审讯斋走去。
崔麻子自认蠢笨,不知变通,也不怎么伶俐,但他知晓,寻常外来人等不经文朝奇允许,绝对不能窥探清风堂内的秘密和人事。
顾依依见得崔麻子头也不回地走出去后,便也不再强求,只好坐在座椅上等着。
她对文朝奇更加钦佩了,他竟然以一人之身,将所有流民团结在一起,一致对外,外人轻易不能触碰。
顾依依抬眼看向窗外,日头虽然依然毒辣,但是也隐隐有些隐退之势了,看来时间确实比较晚了。
此时此刻,顾依依反而并不像在文朝奇房间内那样,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欲回去。
顾依依想到了南风尘,那个被自己用言语扎伤的男子。
到此刻独自坐在这客房为止,顾依依依旧还记得,她临走前,南风尘那失魂落魄地站立于待客厅内的模样,他的周身都弥漫着失落的情绪,让顾依依久久不能忘怀。
顾依依叹了口气,将头埋在两手之间,放空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