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依依看着柳绿,她想,自己该是得找回来了,如此,才能活得更轻松惬意自得。
想到这里长期萦绕在心头的一层愁云,似终是淡了些许,顾依依嘴角里盛满笑意,眼睛里有了些许光彩。
顾依依扶着柳绿的手臂道:“此番,你可要原谅小姐我啦,如今我身上可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待得你做得更好了,我再重重有赏。”
柳绿看得顾依依对她如此亲近,乐得下嘴唇往上嘴唇包,脸蛋儿耸成个肉疙瘩,连一举手一投足都渐渐地带上了一种轻快的节奏。
柳绿道:“瞧小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只要小姐平安快乐,心里有奴婢就好啦。”
“小姐你看,这个簪子上的喜鹊,我一甩动簪子,它便也跟着跳,好可爱噢!”
一阵电流拂过全身,柳绿意识到自己兴奋之下,又逾距了,赶紧闭上嘴,她郑重地跪在地上,道:“小姐,奴婢有一事相求。”
顾依依挑了挑眉,审视着柳绿,半晌才回道:“如此,你说出来即可,我看是否能帮助你。”
“小姐,奴婢请求重新开始学规矩。”
“奴婢知道自己无规无矩,日后恐会耽误小姐,拖了小姐的后腿,如此,奴婢不仅没有帮到小姐,还反倒让小姐陷入了不利的境地。”
“柳绿不忍心看到如此局面,还望小姐成全。”
“方才奴婢举止不当,也请小姐责罚。”
顾依依不知柳绿是否真是如此想,还是蓄意说出此等动人心弦的话语,诚然,刚刚柳绿的再次行为,令顾依依极为不喜,她自认自己不是一个慷他人之慨,解自己囊的愚善之人,如若柳绿一而再再而三地犯同样的错误,她一定不会姑息。
正当顾依依想好好处置柳绿时,柳绿竟然自请领罚,言语间还希望能从头学规矩,态度恭敬,诚意有加。
不管柳绿是真心待自己,还是对自己另有所谋,顾依依乐得配合。
她点点头,道“如此,待回到顾府,便扣你一个月俸禄吧,再者,我会将你送到兰姨处,从头开始学,让她好好调教你,若你还是这副轻浮样子,那也不便再来了。”
“盼夏榭庙小,留不住你,请另择高处。”
顾依依语气冷硬,眼含厉色地道。
柳绿闻言,身体瑟缩,越发挤作一团,匍匐在地,浑身像打摆子似地抖了起来。
柳绿弱弱地道:“是!”
顾依依见柳绿如此,嘴角不着痕迹地牵扯了一个弧度,不再多语,竟颇有闲心地欣赏起窗外的景色。
微风拂过,带动顾依依鹅黄色裙裾,甚是轻松写意,她的头发颜色漆黑,带有反光,像乌鸦的翅膀一样,又黑又亮。
一旁的桃红将柳绿和顾依依发生的事情收入眼中,不由地让桃红心下微惊,她不由自主地紧掐手背上的嫩肉,让自己清醒点。
很明显,顾依依无人可用,正是急于收服人心的时候,她桃红虽是一个奴婢,但此刻也算处于有利的局面,她如今绝对不能太急躁地先行动,如此,在接下去的日子里,她才能占得先机,拥有主动权。
婢女虽多,可在牙行子里任意挑选,但即使如此,也不能保证她们的心思就此纯净,对顾依依忠贞不二,且还要从头开始教规矩,浪费时间不说,顾依依也不能一直在旁观测,以防被其余各房安插桩子或买通婢女。
如此来说,便也是自己和柳绿更值得顾依依下筹码,此时此刻,柳绿这个蠢货很明显已经被顾依依几番恩威并施收服,自己便是孤身一人在战斗。
即使如此,她桃红也绝不认命,必须给自己筹得更多的砝码才行。
正当桃红忙着纠结害怕之际,顾依依也在观察桃红。
桃红,以前是地方小官的女儿,因父兄被人勾引着去赌博,家道中落,她被卖到青楼,但不服命运的她,不知用了什么办法,从地狱中逃脱出来,进入了牙行子,成为顾依依房内的婢女。
此时此刻,即使桃红身穿着粗布麻衣,她宁折不弯的高傲气度也让顾依依眼前一亮,如若桃红出身于权贵世勋人家,估计也不会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可惜,桃红的出身,桃红坎坷的命运,就注定了她只能依附于别人,只能在有限的空间里,想办法创造更多的价值。
顾依依收回审视着桃红的视线,转而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中的瓷杯子。
青色的牡丹,青色的葫芦叶,无风却飞扬着张开怀抱,牡丹的花瓣慵懒地张开着,花藤拥抱着牡丹,小小的牡丹叶随水波轻轻荡漾,在静止的青花瓷杯上,飞扬着、轻舞着、荡漾着。
顾依依禁不住执起杯子,喝了一口,细品,倒也是颇有一番味道,闭眼享受着难得的安适。
毫无疑问,桃红比之柳绿,更加沉得住气,言谈举止间进退有度,滴水不漏,礼仪齐全,让人挑不出错误,且更加聪明,懂得度量时局。
如若不然,桃红也不会至今,都站在一旁一语不发,任凭柳绿率先向自己表达忠心,从自己这得到赏赐。
恐怕,桃红是认为,她的价值远远不止如此,与其说与自己是上下级的关系,是小姐与婢女的关系,不如说,桃红想和自己平等,与自己成为合作的关系,从自己身上拿得她想要的东西。
她果然是自视甚高,充满自信,且足够聪明。只是,她还是低估了顾依依。
顾依依自认自己不是那种斤斤计较小肚鸡肠,连平时分得的东西都要计算一番,看自己多过谁少过谁,并以此为乐的人。
更不是那种,只要谁惹了自己,自己定会追到天涯海角,对那个人报复一二的心胸狭窄之人。
但同时,顾依依也绝对不是一个任人戏耍之后,却无所作为之人,顾依依宁愿多花点时间自己调教,亲手培训出自己的心腹,也不愿意如同赶鸭子上架般,向他人祈求。
退一万步讲,即使自己手中无人可用,她也可以向南风尘或文朝奇处借人,也不会用一个每时每刻都想剥夺你,掠夺你,渴望榨取你价值的人。
时间,就在顾依依和桃红的对峙间溜过,悄无声息,追寻不得,一去不复返,日头逐渐西斜,屋内的温度渐渐降下来,顾依依三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屋内充斥着暖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