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局还在继续,黑白子依然寸步不让,互相厮杀,战况愈演愈激烈。
文朝奇缓了缓,继续说回先前之事:“我们大景朝,既不像西南处的大辽重武将轻文臣,制度铁血,政策冰冷。”
“大辽虽是纪律严明尊卑有序,百姓却并不富饶且如散沙,毫无凝聚力。”
“而地处我们东北边界处的南虞,文臣的地位远高于武将,文臣的数量也远胜武将。”
“可是,南虞太过柔和而不能自保,统治岌岌可危,如此才只能依附于我们大景朝。”
南风尘下了一子后,端起旁边的茶喝了一口,故作不知地问道:“如此,这又与我们的大事是何关系?”
南风尘自是清楚文朝奇借用南虞、大辽举任制度的缺点,不论偏重于文臣亦或是武将,都会对朝政不利,来迂回地向自己说明,在大景朝,文武大臣都是同等地位。
而顾府,便稳坐武将里的第一把手,它的价值,举足轻重,要不然的话,也不会有如此多的皇子对顾府抛橄榄枝,意欲和顾府联姻,求娶顾依依。
其中利害关系,南风尘当是知晓的。
而文朝奇的目的,便是提醒南风尘,在不将自己感情投放进去的同时,有意接近顾依依并讨好她,来为自己谋福利。
南风尘自是不愿再如此欺瞒顾依依,他甚至不想再与顾依依有过多牵扯,以免再度乱了自己的心,影响自己的计划。
于是,南风尘便干脆装糊涂,当作听不出文朝奇的弦外之音。
文朝奇非常了解南风尘,看到南风尘如此状态,他自是一瞬即懂,毕竟,某种程度上说,自己也算是将南风尘抚养长大的人。
南风尘的身体,自出生起便不太好,有些先天不足,时常无故地便害风寒,有时严重起来,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文朝奇的父亲见状,非常担忧他,便将南风尘带在身边,替他调理身子。
文泰平时忙于各种琐事,无法时刻地陪伴在小南风尘身边,更别提亲力亲为地照顾他。
此种情况下,小小的文朝奇自愿担当起了抚养弟弟的重任,帮助小南风尘换尿布,喂他吃饭,为了将小南风尘哄睡而哼摇篮曲,帮他擦身子,给他洗澡。
在文朝奇眼里,南风尘便是与自己相依为命,一同长大的好弟弟。
如今弟弟如此没有精神的样子,文朝奇看在眼里,痛在心里,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摇头叹气地说道:“我们大景朝文武大臣互相牵制,各自为营,两者之间虽不说毫无芥蒂,便也是维持了表面上的风平浪静。”
“文臣方面,自有丞相刘大人和国舅爷袁大人为首,二人各成一派,互相攻击揭短,欲除对方为后快,倒也算尚和平。”
“武将方面虽有大小官员不等,且数量不算少,却几乎都是顾城的手下,他们为顾城所用,只听顾城的话,因此,顾府在武将里算是一家独大。”
“也正是因为这庞大的兵权,引得二皇子楚风云和楚风玉不顾皇帝健在,竟暗中招兵买马,尤以皇后娘家袁家最目无王法。”
“由此可见,顾府的实力可见一斑,如今的我们,有了顾府作为后盾,便如同手中握有一张绝对的王牌。”
说到这里,文朝奇瞄了眼南风尘,叹了口继续说道:“我本想着,如若你能再添一把火,将顾依依笼络住,让她对你死心塌地,我们便定能如虎添翼。”
“只是,没想到,现在的局面倒是和我预估的完全相反,被笼络住、险些失了魂的人竟然是你。”
南风尘听完文朝奇的话语,心里起了一阵疑惑,阿文是如何得知这些辛密之事的,几乎在同时,一个想法在脑海里形成。
南风尘看了看文朝奇,摇了摇头,告诫自己不要乱想,说道:“不可不可,顾城即使再如何权势滔天,迟早有一天会被皇上盯上,继而面临被削权,那我们岂不得不偿失?”
“在军中威望太高,甚至高过皇帝,可不是任何一个上位者都能忍受得了的。”
文朝奇见得南风尘又是摇头又是叹息的古怪行径,再加上南风尘话里话外都对顾府担心不已,便知道南风尘这是又想到顾依依了,不忍顾府发生不好的事情。
文朝奇恨铁不成钢,懒得理南风尘,顾自说道:“皇帝忌惮顾府已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但自始自终,他也只是偶尔嘴上扯扯便罢。”
“从未有真正动手拔出过顾府的行动。”
“这其中一个原因,想必也是顾城对皇帝一直忠心耿耿,毫无二心,能力高强,体恤爱戴百姓,从不贪污腐败,实在是一个大良臣。”
“最为重要的是,大辽一直盘踞于大景朝西南角,对大景朝肥沃的土地虎视眈眈,四周附属国现下又作壁上观,等待大辽和大景朝发动战争时,欲挑起战事,从中捞一笔。”
“顾府是大景朝守城中极为重要的一环,皇帝不会动他们的,只是碍于皇威,还是得偶尔敲打一下。”
听到这里,南风尘眼里一道精光闪过,眉头微微皱起,装作一副冥思苦想低着头的样子。
自二人下棋起,南风尘如此行为姿态,全是他故意做给文朝奇看得。
正如文朝奇对南风尘若有似无的试探一样,南风尘也同样对文朝奇不甚放心,对其抱有敌意。
他和文朝奇这么长时间没见,中间发生的事何止一点点,他可不能确定,经过了这么多变故,文朝奇依然保持着初心,对自己效忠。
因此,南风尘便故意装作因顾依依而动摇,失去判断力,脑内混沌一片的状态,让文朝奇放松戒心,引出他这些年来收集的种种信息。
南风尘再根据这些信息,来判断文朝奇到底值不值得深信。
事情果然如南风尘所料,文朝奇将他知道的都告诉了自己,这一切,既让南风尘高兴,又觉得隐隐不对劲。
文朝奇如过去一样,依然对自己毫无保留,对待自己尽心尽力,这固然让他高兴欣喜,只是,文朝奇的这些信息,仅仅靠着清风堂,很明显是不可能收集到的。
毕竟,清风堂再如何本事通天,它依旧只是一座土匪窝,更勿庸论其中都是些未经过正统训练、空有蛮力的土匪。
被自己刻意忽略压制的想法又冒出来,半晌,南风尘才沉重地抬起头。
会不会是?文朝奇背后会不会有可能他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