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思音被凌寒眼里的冷和恨惊到,呼吸都随之滞住。
但她明白,这才是真正的他,因为爱得深,所以会嫉妒会怨恨,这也是人之常情。
她短暂的沉默却让凌寒以为,她是被他说动,真的在担心顾沅的看法。
他嘲弄一笑。
明知这是明摆着的事实,他方才为何还在期待着她能给出不一样的回答?
她送给顾沅的那封信上都写了什么,他都忘了?
他胸膛内跳动着的这颗心就是贱,才会一次次被她伤得血肉模糊。
“凌寒,我——”
魏思音尚未把话说完,屋外传来绿漪的声音,“公主殿下,顾府来人了。”
她眉头紧皱,暗道顾府的人什么时候来不好,偏挑在这会儿。
刚朝凌寒望去,便见他又低下头,声音冷淡至极,“奴才恭送公主。”
魏思音迟疑了片刻,终是抬脚要迈出屋子。
凌寒就等着她出去眼不见心不烦,却又听她的脚步忽然停住。
魏思音转过身,一把将他从地上拉起来,也顾不得绿漪还在外面,至于那劳什子顾府的人,就等着去吧!她直视着他的眼,“凌寒,你别总是妄自菲薄。整日一口一个奴才,本公主不爱听!”
凌寒愣着,没想到她会来这一出。
“以后也别拿本公主若是看了你身子,顾沅就会嫌弃我的话来恶心我,本公主何许人也,从来只顺着自己的心意做事,何时在乎过别人怎么看?”
“天大地大,他顾沅算老几,本公主不怕他嫌弃,只怕你不快!”
她说这话时昂首挺胸,好像是要拿出气吞山河的气势。
凌寒看了她半晌,忽而笑了。
“你笑什么?”
魏思音直觉他这不是好笑。
但他笑起来可真好看,尤其是那双浅浅弯起的凤眼,明明笑意不达眼底,那冷冽之态却勾魂摄魄。
真应了那句诗,任是无情也动人。
魏是音就像喝了一大缸酒,差点没醉死在他眼里。
怪不得大家都说,美色误人。
她心有戚戚,确实误人。
“奴才笑公主这张嘴说得好听,心却是冷的。”
凌寒说完就敞开房门,直接上手把魏思音往门外一推。
魏思音不想走,但她那娇小的身板哪里顶得住他的一分力?
只听绿漪惊呼一声,堪堪接住她。
“凌内侍,你疯了,你居然敢推公主!”
“万一公主摔在地上,摔出个好歹来,定拿你治罪!”
凌寒冷傲得紧,高扬着下巴根本就不屑于回答,当着她们主仆的面,砰一声把门关上。
绿漪气得瞠目结舌,又隔着门板骂道,“凌寒,你快出来给公主赔罪,不然公主可要发火了——”
门内,凌寒无动于衷道,“公主要罚便让人破门而入,将奴才捆了再送去内侍省便是,要杀要剐都随意。”
绿漪算是听明白了。
怪不得这凌内侍忽然变得这么狂妄无礼,原来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绿漪,咱们走。”
魏思音拍了拍裙子,叹了口气。
她家凌内侍的脾气是愈发见长了。只有她们两人时,他不给她好脸色看就算了,当着别人的面,也给她甩脸子,让她这当公主的情何以堪?
但他脾气再大,她也只能宠着,谁让这是她欠人家的。
回了正殿,看见那坐着喝茶神色倨傲的妇人,她嘴角冷扬。
上天真是待她不薄。
刚在凌寒那儿受了气,这边出气筒就自己到她跟前来了。
妇人听到脚步声,这才放下茶杯温吞起身,然后缓缓朝她行了个万福礼,“顾府家奴钱氏见过长公主殿下。”
她的语气不甚恭敬,行礼的动作中也透出一股子漫不经心,这份傲慢皆源自她身为顾沅乳母的底气。
魏思音在宫中何其受宠,就连太后娘娘都舍不得说她一句重话,可这位钱嬷嬷却在大齐的嫡长公主面前摆起了夫家长辈的谱,每次替顾沅进宫传话,都当面处处挑魏思音的毛病。
不是说她行为举止不够端庄贤良,就是说她奢华太过,以后嫁进顾府如何持家?
前世时魏思音真心爱慕顾沅,生怕得罪了这位乳母惹得心上人不快,才对此人忍了又忍。
可就是她的一退再退,反而让其变本加厉,蹬鼻子上脸。
倒真觉得自己一个臣子家的奴婢,也有资格在公主面前放肆了。
重活一世,魏思音再见到钱嬷嬷那张矜傲的脸,她哂笑一声,觉得顾氏的人,当真都有意思极了。
自诩是世家门阀之首,连家中随便一个奴才都满身“风骨傲气”,不将皇家威严放在眼里。
不过,她眼下正需要钱嬷嬷这股子狂劲。
钱嬷嬷若是不狂,她如何寻着对方足够多的错处,治这老虔婆大逆不道之罪?
“嬷嬷来了,快坐。”
魏思音假意热络地招呼,为的就是让钱嬷嬷以为她还和往常一样,看在顾沅的份上只能低声下气恭敬有加。
“身为公主,您怎能笑得这么混不吝?奴婢之前就不止一次劝诫过公主,请您自重,可您就是不听。”
钱嬷嬷说着还摇头叹气,恨铁不成钢似的,看着魏思音的眼底却泄出一抹并没掩饰得住的鄙夷,“奴婢说这些,都是为您好,因为世子爷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您随便无礼的样子。”
魏思音静静聆听,仿佛在听王八念经。
等钱嬷嬷没词了,她才微笑道,“钱嬷嬷,你说的我都记下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钱嬷嬷这才脸色稍缓,轻轻点了头,“嗯,公主心里有数就好。”
魏思音脸上笑意愈发乖觉,还从侍立在一旁的宫婢手里取过茶壶,就要亲手给钱嬷嬷倒茶。
钱嬷嬷起身拒绝,“公主千金之身,怎能给奴婢倒茶?”
“嬷嬷是阿沅哥哥的乳母,亲手把他照料大的,他拿你当长辈看,那你就也是阿音的长辈。”
魏思音说得情真意切,坚持给钱嬷嬷倒了茶,随后又吩咐绿漪等人,“你们先退下吧,本公主和钱嬷嬷有话要说。”
待大殿内只剩下两人,魏思音开口时又带上几分故作的小心和惶恐,“阿沅哥哥让嬷嬷进宫,可是要带话给我?”
钱嬷嬷并未察觉异样,看她的神色严厉,沉下声音道:
“奴婢说了多少次,公主和世子爷并未成婚,为了公主和世子爷的声誉考量,您不该唤他唤得如此亲热。不能说阿沅哥哥,要说顾世子,您怎么就是记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