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挽月和小女孩对视了个正着。
小姑娘似乎是想起了礼仪,拍了拍裙摆站定后朝姜挽月屈了屈膝。
“吟儿见过姜姨娘。”
姜挽月拉着她的手。
“不必多礼,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李成吟咬了咬唇。
“我想看看弟弟……”
姜挽月心中一软。
她想到了妹妹。
她家中兄弟不少,但只有一个妹妹。妹妹小时候也是这般软糯可爱,总是跟在她身后姐姐长姐姐短,听着她说话,就会用大大的眼睛看着她,满眼崇拜。
姜挽月摸了摸李成吟的脑袋。
或许是她的手温暖如同娘亲,也或许是她的眼神太过温柔,李成吟侧过脑袋,在姜挽月的掌心蹭了蹭。
“姜姨娘,为什么弟弟会变成一块木头呢?以后弟弟还会不会变回来和我一起玩?我都很久没跟弟弟一起玩了,他总是在睡觉,奶娘说不能吵到他。我最近得到好多新奇的玩意儿,我都藏着等弟弟醒来一起玩呢!”
小小的人儿,并不知道什么是死亡。
这天真的童言童语,问出来的问题,却让姜挽月语诘,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丫鬟早已忍不住,用力捂着嘴,无声哭了起来。
绣春瞧着心酸难过,也擦了擦眼角,安慰那丫鬟。
姜挽月蹲下身,拉住了李成吟小小的双手。
她沉默了许久,才开口。
“你弟弟,不会再变回来了。”
李成吟瞪大了眼睛。
那丫鬟一脸焦急地想要阻拦,但姜挽月已经继续说下去了。
“二公子和我们不一样,他是天上的小仙童变的。因为他在天上的时候呀,看到了你娘和你,心中欢喜,想要有这样的娘亲和姐姐,所以下凡来了。现在时间到了,他就要回天上去了。”
李成吟张了张嘴,恍然大悟。
“那弟弟现在在天上吗?”
她抬起头,发现看到的是一片屋顶,急忙跑到了外头,盯着黑漆漆的天空大喊了一声。
“弟弟!”
姜挽月赶到她身边,做了个“嘘”的手势。
“不能大喊哦!要是被天上的神官听到了,知道你弟弟偷偷下凡,他会受罚的。所以,以后我们在心里默默和二公子说话,好不好?”
小女孩急忙捂着了嘴,认真地点着头。
点完头,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兴冲冲地拉着姜挽月往正屋跑。
“娘!娘!”
她跑到了侧夫人跟前,趴在她的膝盖上,激动又高兴地说。
“姜姨娘说了,弟弟是小仙童,回到天上去了,娘,弟弟现在一定在天上看着我们呢!不过天上离我们好远,也不知道他听不听得到我们说话?我去把他喜欢的拨浪鼓拿出来,他最喜欢了,一定能听到的。”
小姑娘说完,又跑了出去,很快就拿着一只有些老旧的木头拨浪鼓回来。
她转着木柄,两枚小小的木槌敲击着鼓面,发出笃笃的声响。
侧夫人的眼神忽然颤了颤。
她的视线转了过来,看着那旋转的小小鼓槌,刹那间,悲伤如潮水般涌来。
她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抱住了女儿,放声大哭。
她哭的那样伤心,就连姜挽月也被其感染动容,忍不住落下泪来。
小姑娘有些懵,本能地拍着娘亲的肩膀。
“娘乖乖,别哭啦……”
她学着平日里大人们哄她的话,反过来哄着她娘。
侧夫人哭了好久,直到丫鬟过来扶她。
“主子,别哭了,二公子不在了,可您还有二小姐呀!二小姐这般懂事,您难道忍心丢下她不管吗?”
崔烟慢慢止住了哭声,被丫鬟们搀扶到了榻上。
她的手,紧紧地抓着女儿,默默流了会儿泪,才想起来还有客人在。
“对不住,姜姨娘来这么久了,也没叫人给你上杯茶。”
姜挽月摆摆手。
“微末小节,不必在意,您好好休息,等侧夫人身子好些了,我再来探望,到时候在一起品茶吧!”
说完,她微微屈膝,朝绣春招了招手,退了出去。
她本来只是想过来上炷香就走,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想到侧夫人那伤心痛哭的样子,姜挽月心中也有些闷得难受。
她想到了前世。
她有重来的机会,能救家人。
可侧夫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她的孩子了。
绣春轻轻扶着她。
两人都没有说话,默默走回了小院。
念云阁安静了下来。
之后的几天,靖王也没踏入后院。
想来他也是有些伤心的。
只是,男人的伤心总是好的快。
二公子的头七过了之后,靖王去了罗姨娘那儿。
罗姨娘养着三公子,年纪比二公子小几个月,但身体康健,性子活泼,格外讨喜。
王府的下人都是人精,二公子一走,眼看着三公子要得宠了,一个个都争先恐后往罗姨娘那儿去烧热灶。
姜挽月这儿倒是冷清了下来。
不过靖王偶尔还会过来,她过得倒也不差。
要说心态最不平的,恐怕是关柔了。
本来么,骆青青坐小月,谢兰昔禁足闭门思过,侧夫人丧子养病,这剩下的侍妾,就只有罗姨娘、关柔和姜挽月了。
关柔心底暗暗把姜挽月当成了对手,一直派人暗中关注着。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罗姨娘这个老人居然起来了!
罗姨娘进府好几年,除了生孩子的那一年之外,其他时候都不怎么受宠,靖王去他那儿也多是看孩子。
她生的三公子,靖王一向也是淡淡的,没特别在意。毕竟前头有两个儿子了,一个是嫡子,一个体弱,都更得关注。
谁能想到她突然靠儿子翻盘了?
靖王十天有七天都在她那儿!
关柔终于坐不住了。
她知道靖王不怎么喜欢自已,光靠自已一个人,独木难支,谢兰昔又是烂泥扶不上墙,因而此刻,关柔迫切需要再找一个联盟。
她没别的可选,只能选姜挽月。
于是,在九月底的某一日,关柔带着礼物敲响了梧桐小院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