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清霜从小到大都很清楚自已要什么。
她也足够聪明,能想办法获得自已想要的东西。
卢家家规森严且苛刻,卢清霜从刚识字时就开始背《女诫》《女训》,她从小作为当家主母培养,早早就学会了藏起自已真正的情绪。
也早就知道了男人不可靠。
也从不奢望什么情情爱爱。
她也一直深信自已是个优秀的当家主母,不会拈酸吃醋,更不会因情爱而生嫉妒。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家族,为了两个孩子。
可这一刻,眼前的景象,刺痛了她。
就在卢清霜心神慌乱之际,床上的姜挽月忽然睁开了眼睛。
她的脸侧向床外,一睁眼,正好就看到了卢清霜。
她没有错过卢清霜脸上的任何表情。
也没有错过靖王惊喜的声音。
“挽儿,你醒了?”
姜挽月眨了眨眼睛,胳膊肘撑着床想要起来。
“王妃怎么来了?妾身给王妃请安……”
话刚说完,她胳膊一软,撑起一半的身体向下栽倒。
靖王眼疾手快抱住了她。
“你病着,这些虚礼就别顾了,好好躺着。”
卢清霜回过神来,再次找回了“靖王妃”的状态,快步上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关心。
“王爷说的是,你身子不适,不必行礼了。”
姜挽月面露感激。
“谢王妃。”
卢清霜看着她们二人交握的手,迅速移开目光。
“王爷,曾大夫可说了姜姨娘是什么病?先前遇到荣安,他语焉不详,说的并不清楚。”
不等靖王发话,姜挽月就抢先回道。
“多谢王妃关心,妾身没什么大碍,大概是吃错了东西才会突然腹痛难忍。这两日妾身肠胃不适,吃不得生冷油腻之物,下午在凉亭和其他几位姐姐赏景时吃了块点心,妾身还吐了,许是那时候就不舒服了。”
她气息有些弱,说半句喘一下,说完这一大串,脸色变得更白了。
靖王皱着眉,将她按回床上。
“少说话,你失血不少,曾大夫说要养上一段时间。”
姜挽月点了点头。
卢清霜敏锐地捕捉到了“失血”这两个字,眼底闪过一丝探究。
她想试探,但还是克制住了,只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不一会儿姜挽月面露疲惫,卢清霜迅速转换话题。
“既然姜姨娘没事,那我就先告辞了。王爷,要跟妾身一起回去吗?”
卢清霜问出这话时,心里已经知道了靖王会怎么回答。
靖王说:“本王今晚留在这儿,王妃自行歇下吧!明日还有很多事。”
卢清霜确实很忙,明天还要进宫一趟。
她也没矫情,起身告辞,走了出去。
姜挽月一直打量着她,直到确定她离开了小院,明显地松了口气。
她朝靖王露出个笑,柔弱中透着欢喜,又带着眷恋。
她把靖王的手往上拉了拉,小脸凑过去,轻柔地蹭了蹭手背。
“能见到王爷真好……先前妾身以为熬不过去了,一直挂念着王爷,想着只要能让妾身在死前见到王爷一面,妾身就此生无憾了。好在,老天爷听到了妾身的祈求,送王爷回来了。”
这些话语,带着满腔的爱慕,让靖王胸腔一震。
“胡说!年纪轻轻的,说什么死不死的。有本王在,定能护你安全。”
姜挽月叹了口气。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算是王爷,也不可能一直护着妾身呀!”
靖王不说话了。
他不觉得姜挽月中毒,是王妃所为。
她还没那么蠢。
只是,这事虽不是她做的,可她没管好后宅也是事实。
他之前没太把后宅争斗当回事,觉得王妃能管好,就把内宅都交给了她。
王妃从前做的还好,可最近却屡屡出事。
她的心思,不在内宅,而在外头,所以才会出现问题。
靖王并不觉得女人走出内宅是坏事。在边关时,女子和男子一样,能行商、能行医,关键时候还能杀敌。
有野心也不是坏事。
只是,若能力配不上野心,就会坏事了。
靖王脑海中浮现出这些念头,对王妃的能力产生了质疑。
同时,心底深处,还有一个问题一闪而过。
连一座王府都管不好,日后她能打理好六宫吗?
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了,靖王并没有去想它。
可不想,不代表它没有留下涟漪。
姜挽月一直注意着靖王的神情变化,见达到了目的,就不再说话了,乖乖躺着。
没过多久,荣安带着绣春回来。
绣春有些狼狈,但没什么大碍,只受了一些轻伤。
她一回来就推开了扶着自已的婆子,想要跑进屋内,谁知,被荣安一把拉住。
“我的绣春姑娘喂!里头王爷在呢!你这时候进去做什么?”
绣春满脸担忧。
“我们姨娘怎么样了?我没看到她,心里放心不下。蜜儿说她昏睡过去了,现在醒了吗?是不是要服药了?王爷天潢贵胄,又不会服侍人,还是我进去吧!”
荣安翻了个白眼。
“我权当没听见你这话。姜姨娘已经醒了,人没事,有其他丫鬟照顾呢!你就别操心了。你瞧瞧自已吧!身上脏的,就这样子进去,不怕吓着你们姨娘?”
绣春低头看了看自已,这才发现自已身上沾染了炭灰、柴屑、血水,还有一些辨认不出的脏污。
小姐若是看到自已这样肯定会担心的。
于是,绣春不再坚持,被荣安推回了自已住的屋子。
芳枝打来了热水,帮她擦洗上药,又换了干净的衣裳。
绣春背上好多伤痕。
芳枝还只是个小丫头,一边给她上药一边默默流泪。
绣春系好带子,迅速扎好发髻,对着铜镜照了照,确定脸上没有伤痕,长出口气。
“幸好及时挡住了脸,姨娘应该看不出来。芳枝……芳枝?”
她一回头,发现芳枝满脸的眼泪。
“她们太狠了,绣春姐姐疼不疼?”
绣春心下一软,拿帕子擦了擦芳枝的眼泪。
“皮肉伤不算什么,养两天就好了。原先我在董家时天天挨打,有时比这还狠呢!你别哭了,在主子跟前伺候可不能哭,不吉利,知道吗?”
芳枝赶忙用袖子擦掉了眼泪,瞪着眼睛,不让眼眶里的泪流下来。
绣春看着她这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傻丫头,这样眼睛多累?乖乖待在屋里,别往主子跟前凑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