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商河看着团子爬下椅子低头离开的落寞小背影,“团子怎么看起来无精打采的?这红烧丸子以前能吃好几个呢,今天一个都没啃完。”
李孑夹了枚丸子自己吃了,“最近种地种出阴影了。”
商河听得更加糊涂,“种地还能种出,阴影?”
另一边的商诩从饭碗里抬起头,“团子弟弟种的银子没发芽。”
商河一时没反应过来,“······种银子?”
饭桌上其他三人点点头。
商河:“······”
她想了想下桌,“我去厨房做一碗肉末蒸蛋,饭吃这么一点,一会又该饿了。”
一碗肉末蒸蛋还没做好,陆风突然到来,一脸凝重。
商河在厨房外把人拦住,看见他的表情心里也是一个咯噔,“出什么事了?”
“客栈突然来了一队官兵,言说要捉拿要犯,我来时他们已经把客栈包围,并把客栈的客人给叫出来轮流比对画像。”说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那画像我偷偷看了一眼,客栈确实有这么一个人。”
那交出去不就行了?
这句话商河差点脱口而出,随即想到以陆风也不可能想不到,话音就是一转,“难不成,那人不能交?”
陆风颔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古铜色的小牌子递过去,“我和小七把人带出房间准备交出去的时候,那人被小七碰倒,身上掉出来这件东西。”
商河伸手接过那牌子看了一眼,面色忍不住一变,“这是四字军仁字军兵士的铭牌。那人难不成是仁字军中幸存下来的兵士?”
这般说着她又自我否认地摇了摇头,“自从信国公府谋逆一案被落实,老信国公和信国公在战场上受暗箭刺杀身亡,四字军也惨遭围杀自此解散成沙,幸存下来的都应该已经躲进深山老林了才是,怎么会突然又冒出以为仁字军兵士出来,会不会,是故意引我们上钩?”
陆风摇了摇头,“我刚看见这铭牌的时候也是如是想,但我仔细观察过那人,他虎口有仁字军中长年手持陌刀和盾牌的老茧,且对这铭牌的反应激烈,跟我争夺的时候险些伤上加伤。我觉得有很大可能,那人真的是仁字军中幸存下来的兵士。”
“如此,那人就决不能被带走了。”商河把铭牌狠狠一握,“等我回屋拿了易容的东西,咱们潜回客栈,我先给他换张脸。等搜查的官兵走后,再说其他。”
事态紧急,陆风带着商河离开也没来得及跟李孑打声招呼,还是李孑见人迟迟没回来继续吃饭,去厨房一看,只看到锅里一碗蒸老了的蒸蛋。
“人呢?”
且说另一边。
两人偷偷潜回客栈后就直接去了之前仓促间把人藏进去的地窖,商河也就见到了那枚铭牌的主人。
看见人的时候,她也就明白陆风当时出来时为什么不把人给直接带出来了。
躺在地窖一角简陋铺盖上的青年穿着一身深青色粗布衣裳,左胳膊和右小腿都扎着止血用的布条,空气中弥漫着新鲜的血腥味。
不用细看,就知道受伤不轻。
商河见人一动不动,走到近前,才发现人已经昏迷了过去。
她打开自己的箱子开始在这人脸上忙活,眉毛反而皱得更紧了。“那些官兵想来也清楚要拿的人身上有伤,这个我的易容可没办法遮掩,你可是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陆风点点头,“秦大娘给了我一颗可以让他醒来后感知不到身体的疼痛暂时行动如常的药丸,商河你把他易容成女子,至于血腥味我稍后尽可能给他清理一番,实在遮掩不住的就拿他来了葵水去解释,想来那官兵也不会给一位女子扒了衣裳一探究竟。”
商河手上微顿,“······陆兄好巧思,商河甘拜下风。”
她目光有些怜悯地看着手底下的这张脸,也不知道待会被叫醒后,这年轻人会不会羞愤去死。
虽是这么想着,她手上依旧动作飞快。
陆风站在她身后,眼睁睁地看着铺盖上的那张本属男儿的刚毅脸庞,渐渐朝着柔美的轮廓转变。
等到商河停手,那张脸已经变成了一个标准的女子模样。
陆风忍不住赞叹道:“商河你这双手,才是真正的鬼神莫测。”
他说着朝前走了两步就要去帮那人换下身上的血衣,商河挡了她一下,又从自己的箱子里找出一块柔软的皮子,往那人脖子上贴去。
也不知她是怎么贴合上去的,收回手时一眼看去竟是完全的严丝合缝,就像是这人原本的皮肤一般。
只不过,原先那道凸起的喉结,这会已经消失不见了。
“妙!”
商河合上箱子退开,见陆风准备给人换装,忙转过头去。
身后悉悉索索一阵摩擦布料的响声,不一会,陆风出声提醒道:“好了。”
商河转身去看,视线重点放在了那人的上半身。
随后实在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
“怎么做到的?”
“王大娘不久前刚蒸出来的馒头。放心我都固定好了,一准不会掉。”
商河:“······”
明明是这般严肃的场合,她居然没忍住笑。
陆风把人扶起来,掏出秦大娘给他的药丸,掰开手上人的嘴给喂了进去。
几个呼吸间,那人闭着眼咳嗽几声,悠悠转醒。
待看见面前扶着自己的人,他想都没想伸手一推,“你们······”
话未说完他面上就是一愣,他的伤口怎么不疼了?
接着目光下移,落在自己胳膊和右腿上,惊悚地发现自己居然换了一具身体。
淡粉色的裙装,还有胸口两只大包子。
表情顿时跟被雷劈了一样。
“我,我死了,然后借尸还魂了?”
听的这话,陆风和商河无语地对视一眼。
这孩子话本看多了吧?
陆风正准备解释,身后小七蹬蹬蹬跑下地窖,“陆大哥,商姐姐,客人很快就要比对完了,马上就要进来搜查,你们把人藏好了吗?”他说着目光朝地窖里的第三个人身上一扫,“咦,这个女人是谁?”
客栈门口。
比对画像的官兵把面前的人和手上的画像细细比对一番,摇摇头挥手,“下一个。”
蔡铭在一旁陪着笑脸,“官爷,您这些兄弟们站这么久想必也累了,不如先行进客栈喝杯茶水用点点心?”
官兵不耐烦地挥挥手,眉毛一横没好气道,“公务在身,你要再从旁扰乱本官搜查,小心给你定个同罪论处。”
蔡铭忙点头哈腰:“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客栈里的所有人都在这了吗?”
蔡铭忙应道:“还有小人的几位家眷和客栈帮工。”
“都给叫出来,待会要是搜查起来让我等找到还有藏在客栈里的人,你们一家都给我蹲大牢去。”
“是是是,小人这就去。”蔡铭说着拔腿就跑,正好迎上陆风一行人,他目光重点在被商河扶着的一个浑身脂粉气差点熏得他打喷嚏的‘女人’身上扫过,商河朝他暗暗点点头,低声提醒道:“这是你家姐,蔡云,最近身体不适。”
蔡铭心领神会地眨眨眼。
转身把他一家子人领到那官兵面前,小心赔笑:“官爷,这些就是小人的家眷了。”
商河扶着自家‘小姐’一靠近过去,那官兵鼻子一痒直接打了个喷嚏。
蔡铭不好意思地道了声罪,“家姐最近正在议亲,在房间多打扮了一会,还请官爷见谅!”
那官兵扫了一眼众人一眼,没有看到画像上的人,挥挥手捏着鼻子准备让人离开。
他脚下一直趴着不怎么动的大黑狗却是突然动了动,直起身朝前方吼了一声。
官兵心头一凛,忙喝道:“先别走。”
这话一落,众人心头忍不住一跳。
那官兵牵着大黑狗走到众人中间,这一回再不是方才粗粗一看了,几乎每个人都细细瞧了好一会。
最后停在商河她扶着的‘小姐’面前时,大黑狗反常地用爪子挠了挠地。
那位官兵眼神一寸一寸的剜过来。
又命令道:“抬起头来。”
两人忙听话抬头。
看来看去,依旧没有任何异常。偏偏他这条对血腥味极为敏感的大黑狗独独对这两人表现异常。
那位官兵心头疑虑,久久没有说出让人离开的话来。
商河怕迟则生变,忙在衣袖的遮挡下,在旁边人的腰上狠狠扭了一下。
按照事先排练好的,‘蔡小姐’捏着帕子往肚子上一放,蹙起秀眉,尖着嗓子娇弱无力地开口,“小河,我肚子好疼啊!”
商河一脸担忧地扶着自家‘小姐’,泫然欲泣地看向官兵,抖着小颤音哆哆嗦嗦地恳求道:“官爷,我家小姐这几天来了葵水,肚子疼得厉害,还请官爷怜惜我家小姐一二,准许小姐她回去卧床休息。”
原来是来葵水了。
那官兵想到自家家里的婆娘来葵水的时候也是这般痛苦难忍模样,心下不由一软,不耐烦地挥挥手,“走吧走吧!”
‘主仆’二人满脸感激地微微福身,这才相扶着挪动着小步子慢慢离开。
等到进了院子关上门,两人一个拍了拍身上的脂粉屑,一个托了托胸前的俩馒头,对视一眼,俱是松了一大口气。
好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