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汤面的做法,不算复杂。
重点在汤。
鳝鱼骨油炸后,加入新鲜鲫鱼,熬煮几个小时,汤汁浓白,鱼肉与骨几乎融在了汤里。
面煮三成熟,再加入黑鱼肉片。
做法简单,但味道中规中矩。不是太油腻,就是腥味过重。
徐白只在萧令烜的小公馆吃过味道好的鱼汤面。
“……不好吃?”萧珩见她吃了两口就不动筷子,问她。
徐白:“我晚饭吃饱了,又没怎么动,现在不饿。您吃吧。”
她没说鱼汤面有点土腥气,可能是鲫鱼挑的不太好。
萧珩没吃晚饭,他真有点饿了,很快一碗面见了底。
漱口后,两个人坐在沙发里,萧珩先点了一根烟。
“我听阿苒说,大帅打了你,因为一个姓王的人。”徐白没等他问,说明来意。
萧珩面上依旧无表情:“对。”
“你伤得重吗?”
“都是皮外伤。”他道。
他香烟衔在嘴里,卷起衬衫的袖子,给她看。
他手臂肌肤比手背白一大截,越发显得他那只青筋遍布的手精瘦有力。
一条青紫色鞭伤,从上臂延伸下来。
“都是这样的伤。阿爸用马鞭打的,特意叫我脱了上衣打。看着伤痕累累,实则不痛不痒。”他道。
语气很平淡。
不管是听他说话的语气,还是看他表情,都不知道他的情绪如何。
是怨恨大帅的严厉,还是后悔自已的莽撞?
徐白看向他的眸。
他回视徐白:“真的不重。你要是不介意,我解开上衣你看看?”
徐白收回视线:“没事就好。”
又道,“我买了点药膏,你叫副官替你擦。”
萧珩吸了口烟,烟雾迷茫了他的眸子。
他轻轻嗯了声。
“那个叫王嵩的,你为何杀他?上次他特意骚扰我和阿苒。”徐白说。
她以为,这件事里有什么猫腻。
她怕自已卷进去。
“他骚扰我未婚妻,伤及我体面。杀他,是警告我姆妈和小五,别自作主张;也是告诉其他人,不是什么人都惹得起你。”萧珩道。
徐白垂眸。
萧珩打量她:“你好像不信?”
“我信。少帅这么说了,我当然相信。”她道。
萧珩见她还是不相信。
她特意赶过来,还以为牵扯到了大事情里。
答案不在她预想中。
萧珩有点困了,一根烟抽完,他把烟蒂按灭,站起身:“早点休息。”
徐白睡在楼下客房。
女佣拿了套干净睡衣给她。
睡衣一看就是女佣自已的,宽松柔软。
徐白翌日早起,更衣洗漱;女佣又拿了雪花膏给她擦脸,还送上没怎么动过但已经拆了的胭脂和粉。
这几样东西,都是比较便宜的。
可能萧珩的别馆从来没有女人留宿,又是深夜,管事只能乱凑点送过来。
徐白心中明白,临走时候赏了女佣一块银元。
萧珩跟她一起吃了饭,送她去同阳路七号。
外面下着薄雨,萧珩自已开车:“这几日差事如何?”
“老样子。我已经摸熟了萧珠的脾气,跟她相处得很不错。”徐白道。
萧珩:“过年前,她的腿应该好得差不多了?”
“嗯。”
“那你别找新的差事,我有件事想拜托你。”他道。
徐白:“什么事?”
“是我手头的一些生意,我想请你替我查一遍账。”他说,“我也给工钱。不会比萧令烜那边低。”
徐白没作声。
萧珩不强人所难。
他说罢,见没回应,只是道:“你可以考虑。等你这边差事完了,咱们细谈。”
“到时候再说。”
萧珩把她送到了门口,下车替她撑了油纸伞,送她进去。
送完了她,萧珩上午要见几个幕僚,没去军政府。
他回了别馆。
女佣把银元给他瞧:“徐小姐赏的。”
萧珩拿着银元:“你服侍得很好?”
“可能是我把新的粉和胭脂送给了她。”女佣说。
萧珩看向女佣:“女人过夜,需要些什么?”
“很多东西,少帅。”
“你叫管事列个单子。大到窗帘、床单被罩、房间的沙发,小到一把梳子,都重新准备。挑了最好的买。”萧珩道。
又说,“看得出她穿多大的衣衫吗?”
“看不出来,得量尺寸。别馆的女佣,没人有像徐小姐那么高挑的个子。”女佣如实说。
“叫宋擎想办法,徐小姐的衣裳鞋袜也要备几套。”
吩咐完了,他把银元还给女佣,“少夫人赏的,你接着吧。你是我身边做事的人,往后听她吩咐就是了。”
女佣道是。
宋擎问了冯苒,知道徐白平时在哪家裁缝铺子做旗袍。
前几日徐白还做了身衣裳。
别馆忙碌着准备起来。
萧珩楼上书房,几名幕僚与他正在商议大事。
几省的军务,都在萧珩脑子里。
休息时,他看到了一盒药膏,是徐白送过来的。
萧珩拿在手里摩挲。
他杀了王嵩,原本打算叫宋擎处理干净。
而后发现周姨太生的二弟在跟踪,想要抓他把柄。
萧珩打算将计就计。只是尚未安排妥当,老二把这件事捅给了父亲。
大帅震怒,说他滥杀无辜。
“……当年送你留洋,你说会改的。还是这个死德行,不把人命当回事。”大帅骂他,“姓王的孩子,怎么也轮不到你杀他。”
他大怒,抽出马鞭就打萧珩。
萧珩没躲。
可能偏心是萧家传统。
爷爷偏心父亲,把四叔的功绩全部收拢,交给父亲;而父亲偏心二弟,妄图把萧珩手里的权力挪给二弟。
父亲说他“诡异”。
萧珩放下药膏,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枪。
子弹一颗颗填进去,萧珩对着窗户瞄准,目光幽静。
窗户没关。
一声响,锋利刺耳。枝头一只雀儿,悄无声息从树梢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