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令烜走近。
烟酒熏染下,男人体温极高,似个热炉。
“四爷。”徐白放轻声音,“阿宝睡了。”
“你来,有话跟你说。”萧令烜定定看了她几息,继而开口。
他转身上楼。
脚步稳健。
徐白到此处上工有六周了,从来没上过三楼。
三楼的小会客室,佣人打扫得很干净,开了长窗通风。
冬日寒风撩拨窗帘,把寒意一阵阵送入室内。
萧令烜没坐,依靠着窗台点烟,指了指靠墙沙发:“坐。”
徐白坐下。
阴天,室内没开灯,萧令烜肩膀开阔,几乎遮挡了窗口透进来薄薄天光,室内一片阴暗。
他逆光,只烟头忽明忽灭,看不清楚他神情。
“陶家宴会那天,萧珩抓了几个人?”他问。
徐白端坐,手放在膝头。
她目视前方,却不看萧令烜:“四爷,您这边的事,我从未透露一个字给萧珩。”
“嗯?”
“萧珩的事,您这样有本事的人,应该都可以查到。我不能告诉您。抱歉。”徐白说。
在权贵门第做事,头一件是嘴严。
她今天敢出卖萧珩,明日就会出卖萧令烜。
“还没过门,就这样忠诚?”他冷笑,“我的确查得到。我问你,你如实回答。”
“我不会说。”徐白道。
萧令烜:“你不说,难道等我想办法撬开你的嘴?”
“四爷,我不是您的犯人。您和萧珩都是做大事的,我没有野心掺和,请您别为难我。”徐白说。
萧令烜吸了口烟:“徐白,你是谁的人?”
“当然是您的人。”徐白很果断。
她只能在萧令烜这里看到一点前途了。
他给的薪水、他能提供的工作机会,是徐白救命的浮木;她弟弟也指望他那边教导成才。
萧令烜按灭香烟,朝她走了过来。
男人身上的热浪,扑面盖向了徐白,她本能想要站起身躲开。
她犹豫几秒的功夫,萧令烜撑住沙发靠背,将她圈在身下。
方寸空间,她如被笼罩,视线里的光线都淡薄了。
“我的人,不要吃里扒外。”萧令烜的声音,在徐白头顶。
徐白缩着肩膀,尽可能不碰到他,低垂眼睫:“您可以信任我,四爷。我没有野心。”
她再次说了“野心”二字。
徐白刚和萧珩订婚时,踌躇满志;留洋在外,慢慢知晓了世情,沉稳很多,心中仍有大愿。
她不是个蠢人,学习又努力,她能混出点名堂。
然而家中遭难,她被一棒打醒。
徐白终于看到了世道的残酷。她曾经自以为是的骄傲与高贵,只是构建在她爷爷用鲜血打下家业的基础上。
徐家搬到了小弄堂,亲朋散去,徐小姐身上的光环都黯淡,徐白这才明白,人本身很渺小。
优秀的学识、才华,没有买家时一文不值。
“怀才不遇”四个字,徐白深刻体会到了。
如今她的愿望,是生存。
在萧令烜这里做细作、帮衬萧珩,从而嫁进帅府?徐白想都没想过。
“……你身上是什么香水?桂花味的?”他突然说。
徐白等一个结论,陡然听到这句话,她诧异抬起眼。
正对上萧令烜的眸。
他的眸子太漆黑,哪怕在暗处也有锋芒。
他喷出来的呼吸,几乎灼烫徐白,两个人靠得太近。
徐白下意识偏头。
萧令烜站直了。笼罩在徐白身上的压力,卸了大半。
他却没后退。
“办好你的差,不要多管闲事。萧珩那小孽畜,总在坏事,你别被他利用。不管你有意还是无意,你这里泄露了我的消息,我都会找你算账。”他道。
徐白道是。
因为他站在她身边,而她坐着,她的视线,好巧不巧落在他身上最尴尬的位置。
更令徐白尴尬的是,平原起山峦,突出得格外明显。
她转过脸。
萧令烜对她这个转头很不满意:“我的话,你听清了吗?”
徐白:“是。”
萧令烜蹙眉,还想要说几句,自已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快要气笑了。
——他才二十八岁,身上最亲密的东西,居然不经过他的容许,造反了。
它到底在兴奋什么?
已经好几次了。
为这个女人?
不可思议!
萧令烜看着徐白,觉得她此刻尴尬得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又好气又好笑:“你什么表情?”
徐白:“……”
“在国外三年,真吃素?”他突然捏住了她下颌,强迫她抬起脸。
徐白的脸,几乎凑在他腰腹下。
她想要挪开。
萧令烜觉得自已喝醉了,醉得有点糊涂,所以他很恶作剧往前靠。
——他几乎贴上了她的脸。
徐白猛然站起身,并且推搡他。
萧令烜被她推得后退两步。
“四爷,您喝醉了。”徐白抢到了门边,“您先休息,等您酒醒了再说。”
她开门出去了。
不知是她惊慌失措,还是满腹愤怒,门被用力带上,砰的一声巨响。
萧令烜被这声响,震得耳膜疼。
他蹙眉看着那门。
再看看自已。
眉头蹙得更深。
徐白这天回家,很沮丧,一种莫名的灰暗情绪,萦绕不散。
她没胃口吃晚饭。
母亲上楼喊她。
见她恹恹坐在书桌前,轻轻拍了拍她肩膀:“岁岁,吃饭了。再怎么不高兴,也要吃点东西。”
徐白:“一口也吃不下,饿一顿没事。”
这天夜里,徐白觉得特别冷,身上发寒。
翌日早起时,头重脚轻的。
她发烧了。
母亲吓到了。
“这是怎么了?”
“昨天受了冻。”徐白说,“我打电话给阿宝,再去找师姐开点药。”
她去弄堂口的电话亭。
先打给萧珠。
“……可能是风寒发烧,别过了病气给你,我请两日的假。”徐白说。
“我去看你。”
“你听话。”徐白说。
萧珠:“我派军医去看你。”
“行。”
萧令烜睡到半上午才起来,听到萧珠正在吩咐副官长石铖,派个军医去徐家。
“她没来?”萧令烜问萧珠。
萧珠:“她生病了。”
萧令烜想起昨天中午的事,冷笑:“装病吧?”
“她干嘛装病?她可放心不下我了。要不是真病了,她不会不来。”萧珠说。
萧令烜没说什么。
石铖叫了军医去徐家。
萧令烜洗漱后出门。原本说好了要去洪门开个会,他临时改了主意。
他对石铖说:“去趟高安弄。”
“去看徐小姐?”
“她犯不着装病。不想做,大把的人等着排队。”萧令烜道。
石铖:“……”
可是阿宝只想要徐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