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白到同阳路的公馆时,萧令烜坐在客厅。
他极少起这么早。
“四爷。”徐白先打招呼。
萧令烜端详她。
她低垂眉目,安安静静的,没有特别的拘谨与不适。
他的烦躁,减轻了些。
“坐下,有话跟你说。”萧令烜道。
谈差事,本该上楼的。他就怕她误会,到时候变脸,更惹他生气。
在客厅谈,也一样。
徐白坐在旁边沙发。
“我听阿宝说,你下个月不做了?”萧令烜开门见山。
徐白:“阿宝的腿快好了,我想着您这边也用不上我。”
萧令烜简单复述了萧珠的话:“……你可愿意加三年?”
徐白听了,惊讶之余心情复杂。
她想去医院工作,这是她的理想;然而,她目前的处境是生存,理想要让步。
医院薪水稀薄,又不能增加她的力量,她在萧珩和罗家中间毫无反抗之力。
萧令烜这里当差,自然更好。他在薪水方面很大方,萧珠又是特别好的学生。
可三年下来,徐白不知将来会发生什么,也许她永远都当不上医生了。
“四爷,我很感谢您……”
“说重点!”
听她啰嗦就心烦。
“三年是很长时间,我需要考虑。下周一给您答复,行吗?”徐白坐正几分。
“可以。”萧令烜站起身,“你陪伴阿宝,薪水一个月八十大洋,你好好考虑。”
徐白:“是,我会认真考虑。”
萧令烜站起身。
他递过来一个盒子,“上次我喝醉了,有些冒失。这是赔礼,你收下。”
徐白怔了一下,伸手接过来。
“那么,翻篇了?”他问。
徐白:“是。”
萧令烜走了出去。
徐白打开,里面是一支金镯,约莫一两重。
金镯子很容易典当、卖掉,比起其他珠宝更适合徐白。
直接了当,又比给钱多一分委婉。这是很有诚意的道歉,而不是暧昧。
徐白轻轻舒了口气。
虽然她做了最坏打算,她还是不希望走到那一步。
幸好,他真没那个意思。
连日压在心头的层云,都散去了。
上午教萧珠练字、组词,以及简单的算数。
吃午饭的时候,徐白提到了萧令烜早上的话。
“你答应了吗?”萧珠紧张又急切问。
徐白:“我当然愿意陪伴你。只是,此事关乎重大,我想先考虑,问问别人的意见。”
萧珠:“问谁?萧珩吗?”
“我姆妈。”徐白道。
萧珠:“可以,你问问。”
徐白这天下工回家,萧珩又来了。
他仍在她房里等。
“……我听冯小姐说你生病了,如今怎样?”萧珩问。
他带了补品,放在徐白桌子上。
徐白:“那天受冻了,有点发烧。阿宝叫军医给我打针了,已经无碍。”
“看着瘦了点。”萧珩说。
“还好。”徐白道。
上次见他,是陶家寿宴。而后萧令烜接管了帮派,是军政府和南城最大的变故。
萧珩有正事忙,没有找过徐白。
他咬过的地方,伤口不深,伤疤脱落结痂,只余下浅浅痕迹。
冬日的毛衣领子高,几乎全部遮住了。
徐白心里恼火,耐性告罄:“少帅,往后您别来了。您每次来,我母亲都很忙乱。”
“好。”他道。
“我送您下楼。”
“这么着急赶我走?”他笑起来,声音莫名多了点温柔,“我还想和你聊聊。”
见徐白沉默,他没有坚持,“这个周末出去玩?约了好几次。”
“我周末想休息,很累。”徐白道。
萧珩:“我安排的地方,不会太累。”
徐白想说,和你见面,哪怕光坐着都很累。
“那就说妥,我周末来接你。”萧珩说。
徐白蹙眉。
萧珩拉开房门出去了。
他到小厨房门口,跟徐白的母亲作辞。
回到别馆,叫女佣准备晚饭,萧珩上楼去了。
他的参谋宋擎来了。
“……没在徐家吃晚饭?”宋擎问。
萧珩最近心情好。
他去找徐白,宋擎以为他很晚才回来。
“她可能还有点生气,不想留我吃饭。”萧珩说,“慢慢哄吧,日子还长。”
宋擎失笑:“日子还长?之前说活过今年再说。”
“也不是那么难熬。”萧珩道,“这世上,也有些有趣的事。”
“什么事?”宋擎故意打趣他。
萧珩:“聊正经事。”
“这也是正经事。你现在觉得什么事有趣?”
萧珩眼前,浮动徐白那张脸。
他没回答宋擎。
他们聊到了帮派。
萧令烜拿下码头后,对军政府的打击不小。
“……阿珩,你说徐白是否知道萧令烜的秘密?她上次跟萧令烜去扬州的。”宋擎问。
洪门的卢宥堂隐居扬州这件事,并非人尽皆知。
萧珩却能精准把陶家的女人送过去,是他从徐白的行迹里窥探到的。
他知道徐白出门几日。
她回来后,给冯苒等人都买了小礼物,上面有“扬州”等字样。
她没说去做什么,但萧珩问了她“是不是萧令烜的差事”,她回答“是”。
由此类推,萧珩寻到了卢宥堂在扬州的住处。
萧令烜怎么说服卢宥堂的,萧珩也很好奇。
“要不问问徐白?”宋擎提议,“这对咱们很重要。”
萧珩拒绝:“别把她牵扯进来,叫她难做。”
“她有什么难做?她又不是萧令烜什么人。她在那边的差事,很快就结束了。”宋擎道。
“她不想提的,我尊重她。”
宋擎:“可这是大事……”
“她也是我的大事。终身大事,任何事都比不了。”萧珩脸色突然板正,“宋擎,难道你也以为,我不会和她结婚?”
宋擎默认。
“为何?”萧珩点烟。
“阿珩,你有没有想过,她在萧令烜身边挺久的?而萧令烜在那方面,很不讲究。”宋擎说。
萧珩:“你怀疑她?”
“她未必愿意,萧令烜却是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