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令烜养了十几只狼狗。
他说“喂狗”,就是字面意思。
萧珠见过的,不害怕,也没觉得兴奋。
就像犯了错要被杀一样,萧珠觉得这是非常顺理成章的事。
“阿爸,你今天没杀滕明明?”萧珠有点失望。
萧令烜:“债务放在那里,他日一起讨回来,连本带利。你急什么?”
又道,“这么大的人了,稳重点。”
萧令烜要上楼去睡觉,萧珠却想吃宵夜。
她等着吃的时候,萧令烜换了身衣裳,又下楼了。
“这么晚,你还要出去?”萧珠问他。
萧令烜:“很久没出去玩了,去消遣一夜。”
“你不是天天都在外面?”
“在外面就是玩?我一堆正经事。”
“什么叫正经事?”
“帮派的事。还有我的亲信被军政府内部排挤。”萧令烜没有敷衍她。
能说的,他都会给萧珠讲透,而不是把她当傻子哄。
萧珠比较早熟,可能也是他教育的原因:他从不惯萧珠那些小孩子弱智的脾气。
“今天就是出去玩?”萧珠来了点兴致,“玩什么?”
“打打牌、喝喝酒。”
“我也想去。”萧珠说。
“还有女人。”
“嘁,我没见过?”萧珠翻白眼,“你又没避开过我,我都看熟了。”
萧令烜揉乱她头发。
萧珠不悦:“带上我!我今天受了委屈,你还没有杀滕明明给我出气!”
又道,“什么大局为重,我觉得是你老了、软弱了,没用了!”
“舌头伸出来,割掉它。”萧令烜使劲捏她面颊。
两人讨价还价,萧令烜答应带萧珠去玩。
但不会安排小孩子的玩乐,她只能在旁边凑热闹。过了凌晨,她就要回家睡觉。
萧珠同意了。
俱乐部安排了雅致的包厢,洋酒、雪茄预备齐全,另有成排的美人儿伺候。
三个人陪萧令烜打牌,都是萧珠认识的。
“……这是什么牌局?还带女儿?”有个人说。
“你少些废话,等会儿别输光了跪地学狗叫。”萧珠说。
“你这破嘴,跟你爹一模一样。一个萧令烜已经够烦人,再添一个。我今晚不该出来。”
“你废话的确很多。”萧令烜道。
牌局开始后,有女人上前伺候,替萧令烜裁开雪茄、点燃,再递到他手边。
萧令烜余光扫了眼,又回头看一眼。
他们今天打的牌,萧珠看得懂,她一直靠在萧令烜怀里,全神贯注帮她爹算牌。
见状,她也看一眼那女人。
“阿爸,这个女人有点像徐姐姐。”萧珠突然说。
萧令烜也留意到了。
身段很像,高挑窈窕,穿着旗袍气质脱俗;脸不太像,徐白是圆脸大眼睛,五官极其端庄;这女郎却是斜长眸,娇俏妩媚。
“……四爷,要换个人发牌吗?”俱乐部的经理问,指了指点烟的女郎,“叫她来发牌,您看可行?”
萧令烜没做声。
他没反对,就是同意了,故而那女郎换到了发牌的位置。
“……大鱼大肉吃腻了,想要清淡小菜?”方才打趣萧珠的男人,又开口调侃萧令烜。
“毒哑他。”萧珠开了口,对身后的副官长石铖说,“去端了毒酒来,把周霆川给我毒哑。”
几个人谈笑,牌局上有输有赢。
萧珠记性很好,算牌的时候比萧令烜还专注,故而萧令烜赢得最多。
“阿宝除了没什么学识,其他方面都不错,是个很聪明的文盲。”周霆川不怕死,又开了腔。
他贫嘴恶舌烦死人。
萧珠和萧令烜统一瞥他,父女俩神情出奇相似:不屑,懒得搭理。
发牌的女郎,没忍住噗地笑了。
“你笑什么?”周霆川问她。
女郎脸微红:“听您说话有趣。”
“你是听他损我们有趣吧?”萧令烜开了口。
声音里并无冷意。
在场众人便看得出,他今晚对这个发牌的女人挺有兴趣。
——果然改了口味。
这女人容貌还算娇媚,身段却太过于单薄,不是萧令烜中意的类型。他能容许她在牌桌上发笑,格外照顾她了。
“不敢,四爷。”女郎低声说,眼睛却看一眼他。
眼风撩人。
“好好发牌。”萧令烜道。
他又赢了一把小的。
发牌的女郎就说:“四爷今天运气不佳,只是小赢。”
萧令烜的眉头微微蹙起。
“……说的什么话?重新说。”他冷下脸。
他突然翻脸,众人微讶。
女郎心中一慌:“我是说,四爷您没有赢太多,是因为……”
萧令烜吸了口烟,烟雾笼罩了他的视线:“夸人都不会!闭上嘴,好好发牌。”
说他运气不佳?
说他赢面不大?
这都是什么蠢话?
他运气好得很、他的赢面也很大!
要是徐白站在这里发牌,她绝对不会说这些不堪入耳的话。
她会说:四爷您的牌技真好,您朋友的牌技也好,但还是您小胜,技高一筹。
她会把所有人都夸进去,还能顺便进一步拔高他。
萧令烜发了脾气,俱乐部的经理立马把这女郎换了下去。
可他的情绪还是不高。
到了十二点,萧令烜要回去休息了。
“……今天不打通宵?”周霆川问。
“用脚都能赢你,跟你打通宵浪费时间。”萧令烜道,“回家睡觉。”
他们出门的时候,石铖还看了眼。
四爷居然没带一个女人去饭店,而是直接回去了。
他忙了这么长的时间,不应该放松一下的吗?
石铖忠心耿耿,一向不多问,指哪打哪。他开车,把萧令烜和萧珠送回了同阳路七号的公馆。
萧珠在车上就睡着了。
萧令烜抱着她上楼,把她整个儿塞被子里,鞋都没脱。
第二天就是周一,徐白早起到了同阳路。
她带了糕点给萧珠。
进了房间,她闻到了一股子烟味。
萧珠还没醒。
徐白推她,发现她穿着夹棉小袄睡觉的,外面还罩着斗篷。
萧珠迷迷糊糊起来,从被子里拿出带着靴子的脚时,徐白忍不住笑了:“你昨晚就这样睡的?不难受吗?”
“……还行。”
直到刷完牙,萧珠才意识到她阿爸到底多不靠谱。
“你们昨天干什么去了?”徐白问。
萧珠:“打牌。”
“他带你去打牌?”徐白诧异。
萧珠:“对。下次叫他也带着你去,挺好玩的。”
徐白:“……”
看样子,滕明明开枪一事,对萧令烜和萧珠的情绪影响不大。
徐白也没有被迁怒。
她估计是保住了差事,暗暗松了口气。
“快去吃早饭吧,准备上课了。”徐白道。
萧珠麻利下楼吃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