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和江澄发现,自从他们前往岐山参加温氏举办的围猎。江厌离外出历练之后,当她再回到莲花坞时,整个人都变得与以往不同了。
这种变化并不是那么明显,但仔细观察便会发现端倪。
尽管她仍然保持着一贯的温柔和善良,依旧经常前往医馆帮忙,还时常为他们煮制美味的莲藕排骨汤。
可是在她的眼神深处却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忧伤,仿佛有什么沉重的心事压在心头。
如今的江厌离身上笼罩着一层朦胧的气息,让人难以捉摸。
有时,她会静静地坐在池塘边的亭子里,一整天都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呆呆地望着远方,眼神空洞无神,似乎在沉思或者回忆着某些事情。
更是连续三日月亮高悬的时候,穿上一身素白衣裙,头发被一只素簪挽上,独自一人在微风轻抚的亭子里翩然起舞。
她的脸庞似被浓重的哀伤笼罩,宛如乌云蔽日下的花朵,失去了所有的色彩。
每一道泪痕都像是岁月刻下的悲戚纹路,纵横在那原本娇嫩的脸颊上。
她舞动的身姿,如同秋风中瑟瑟发抖的残叶,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诉说着对逝者无尽的悲悯。
那舞步不再轻盈,而是沉重得仿佛带着千钧的悲痛,每一次落下,都像是砸在生者和亡者之间那道无法跨越的鸿沟上。
她的眼神空洞而绝望,望向远方,又似穿透了时空,与逝去之人的灵魂交汇,在这祭奠之舞中,她是悲伤的使者,用身体诠释着生命离去的残酷与不舍。
她的身体像是被悲戚灌注的木偶,机械却又饱含深情地舞动着。
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随着她的动作飞舞,宛如为这悲伤的氛围又添上了几笔凌乱的线条。
那一身素白的舞衣,在风中猎猎作响,如同墓地上空飘荡的招魂幡,引领着逝者的灵魂来观看这一场为他们而跳的诀别之舞。
她的舞姿中没有丝毫的欢快,只有深入骨髓的哀伤,宛如黑暗中独自闪烁的残烛,随时都会被这巨大的悲戚之风熄灭。
江澄和魏无羡远远的看着亭子中舞动的身影,感受着她身上散发的悲戚。
“江澄,你说师姐怎么了?”魏无羡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的身影。
江澄叹了口气:“我也不清楚,阿姐回来之后就怪怪的,不知道是不是这次外出遇到什么事,可无论我怎么询问她都不说。”
“早知道这次围猎我就不去了,在家陪着师姐也好。”
“你舍得吗?这次围猎你可是风头出尽了。”江澄白了他一眼,心里没有半分嫉妒,只是现在温氏一家独大,怎么会容忍其余子弟比他们厉害。
他有点气魏无羡的是在外不知道收敛,担心有一天会得罪不该得罪的人,给家族带来灾祸。
“我那是看不惯温氏的嚣张,特别是那个温晁你也看到了。”魏无羡反驳道。“不过温氏还是有好人的,那个温宁就不错嘛,虽然呆了点。”
“魏无羡,给你说了多少次,在外要时刻谨记自已的身份,你身为云梦大弟子,打的可是云梦的旗帜。”江澄忍不住说教。
魏无羡赶紧摆手:“好啦好啦我知道错了,师......妹......”
“你......是不是找死?”江澄准备直接上手。
“不不不,错了错了,师弟师弟。”
这边两人的吵闹声还是引起了江厌离的注意,她轻声呼唤:“阿澄?阿羡?怎么啦?”
魏无羡听到江厌离的声音赶紧跑过去:“师姐,江澄他要揍我,我好怕啊。”然后快步躲在江厌离身后。
江澄跟上去后:“魏无羡,你要不要脸?”
江厌离露出一个轻笑:“怎么又吵起来了?”这两人从小吵到大,越吵反而感情越好。
“阿姐,还不是他一天到晚惹是生非,在莲花坞还好,去了外面还是这样不靠谱。”江澄又对他翻了个白眼。
魏无羡躲在江厌离身后露个脑袋出来:“师姐,我没有,不要听他胡说。”
“还说没有,阿姐你别护着他,我今天非要揍他一顿。”
两人围着江厌离打闹,惹得江厌离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好啦,你们两个不要闹咯。”
魏无羡停在江厌离面前:“师姐,你开心点了吗?”
江澄也在后面满脸担忧的看着她:“阿姐,如果你有心事,可以给我们说,或许我们能帮上忙。”
江厌离温柔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江澄和魏无羡的头顶。
如今,他们俩都已经长得比她还高一个头了,但在江厌离眼中,他们永远都是需要呵护的孩子。
她轻声说道:“抱歉啊,让阿澄和阿羡这么担心我。”
接着,她转过身,目光投向那片波光粼粼的湖水,皎洁的月光倒映在湖面上,显得格外美丽。
她不禁微微叹息道:“其实真的没有什么事啦。”
随后,她又转回头,微笑着面对两个弟弟,眼神充满关爱与安慰:“你们别再为我担心了哦,放心吧。”
魏无羡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答案。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连忙开口问道:“对了,师姐,你明天不是要跟着医馆里的大夫们去附近的村子里义诊吗?”
江厌离点了点头,回答道:“对啊,怎么了?”
魏无羡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语气坚定地说:“嘿嘿,那我陪你一起去吧!”一旁的江澄见状,赶忙附和道:“我也要去!”
江厌离疑惑地看着魏无羡,问道:“明天不训练了吗?”
魏无羡调皮地笑了笑,解释道:“师姐,你是不是忘了,这几日江叔叔去蓝氏参加清谈会了,要去三日呢,所以也给我们放三天假。”
江厌离听了魏无羡的话,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她想了想,又说道:“那好吧,那明日我们一起去吧,不过,羡羡可不能捣乱哦。”
魏无羡听了师姐的话,立刻举起右手,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我保证!”
江厌离被他可爱的样子逗得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轻轻地刮了刮他的鼻梁。
他们义诊的村子在上次江厌离遇到孟瑶的镇子附近的青石村,距离莲花坞不远。
这里的村民们听说有义诊活动后,纷纷前来排队就诊。
当得知这是江家医馆的大夫时,他们更是倍感信任。
毕竟,江家医馆一直以来在云梦都是远近闻名的,里面的大夫不仅医术高明,而且为人善良正直。
江大夫坐在桌前,认真地为每一个病人诊断病情。
江大夫是一位年近四十的老大夫,在江氏医馆从医已二十多年。
他仔细询问症状、查看脉象,然后给出专业的建议和治疗方案。
江厌离则在一旁静静地记录着每个患者的信息和病症,以便后续跟踪和研究。
她的字迹工整秀丽,一笔一划都透露出她的细心和专注。
江澄也没有闲着,他负责将所需的药材逐一打包,确保每位病人都能拿到足够的药物回家服用。
魏无羡坐在一旁的草地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百无聊赖,只是视线时不时得落在端坐在江大夫身旁的倩影上。
江澄看着他翻了个白眼:“真不知道你是来干嘛的,好歹过来帮帮忙吧。”
魏无羡:“江澄啊,这么一点小事,你一个人就够了,哪用得上我啊。”
“好,下次你不要来了。”
“那怎么行。”
送走最后一名病人后,他们也收好东西准备回去了。
江厌离想再去孟瑶之前居住的地方看看,他是否回来了。
于是,她便让江大夫和两位弟弟先行一步,并解释说自已有一些私人事务需要处理。
江大夫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她的决定。
江澄和魏无羡却坚持要和江厌离一起前去。
江厌离看着他们,但又担心江大夫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这时,魏无羡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办法:"这样吧,江澄,你送江大夫回去,我陪师姐去。"
听到这句话,江澄瞪大了眼睛:"为什么不是你送江大夫回去?而是我和阿姐一起去呢?"
魏无羡搭着他的肩膀:“江澄啊,你想想,你是云梦江氏的少宗主,保护每一位云梦人员是不是你的责任?”
江澄点点头,魏无羡又继续:“所以啊,保护江大夫的这个重大责任就交给你了。”
江澄被他绕进去:“哎,不是......你......”他怎么这么无力反驳。
眼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没有敲定主意,江厌离赶紧开口:“就像阿羡这样安排吧,阿澄,你一定要护送江大夫安全回到江氏医馆,好吗?”
江澄听到姐姐这样说,也只能失落的点点头:“好吧,阿姐,魏无羡,好好看顾好阿姐,不要贪玩,不然我饶不了你。”
魏无羡站在一旁:“那还用你说。”
江厌离:“好啦好啦,我又不是要去哪,没有危险的,就在旁边镇子上转转,很快就回来了。”
魏无羡挥手再见:“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哈。”
江澄白了他一眼,提着带出来的药箱和江大夫走了。
江厌离又推开了那道残破的大门,魏无羡跟在她的身后,一进去后,还是熟悉的摆设。
破旧的木桌,断了腿的凳子,简陋的木板床,大概因为长时间无人居住了,导致这里更显凄凉。
江厌离神情悲悯喃喃道:“他还是没有回来。”
魏无羡听见后皱眉问道:“师姐?谁啊?谁没有回来?”
江厌离:“阿瑶,我认识的一个小弟弟,比你还小一岁。本来我是要带他回云梦的,可是他不辞而别了。”
江厌离当日从客栈醒来后推开旁边房间的门,发现孟瑶早已离去,只留下一封信说要去寻找亲生父亲了。
魏无羡四处打量:“他以前就住在这种地方吗?”
江厌离点点头,然后指向那张简陋的木板床:“阿羡,阿瑶的母亲就是在那张床上去世的,我亲自看着她咽气的,我试了很多办法,用了很多药材,可是,都没有用,我留不住她,也留不住阿瑶。”
魏无羡急忙站在她面前:“师姐,你别伤心,那阿瑶是去哪了?”
江厌离:“他说他去找他父亲了,可是,就他一个人,不知道去哪里寻,我在这里等了他几日,他都没有回来。”
魏无羡:“师姐,或许他找到了父亲呢?所以才不回来。”
江厌离沉默地低下头,没有开口说话。
魏无羡环顾了一下四周后说道:“师姐,不如我们应该帮他将这里修整一番,如此一来,即便将来他未能寻到自已的父亲归来,起码还能拥有一处可供栖身的地方。”
紧接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张小巧玲珑的人形符咒,向其中注入些许灵力,刹那间,符咒变幻成无数个小巧的身影,开始着手对这间房屋展开修缮工作。
江厌离目睹着眼前的一切,内心感到无比宽慰,她转过头来望着魏无羡。
轻声说道:“阿羡,真的太感谢你了。”
魏无羡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回应道:“只要师姐能够开心快乐便足矣。”
其实他是不想看见师姐那落寞的神情,这几页在庭院里舞动的身姿又出现在脑海里。
原来,师姐是在为这对母子伤心,在用舞蹈送别和祭奠这位母亲。
江厌离微微颔首,面带微笑地说:“师姐此刻确实非常高兴,师姐从未考虑过这个层面,还是羡羡聪慧过人啊!”
很快屋子就焕然一新了,就连摇摇欲坠的大门也被固定好了,魏无羡轻轻一招手,那些符咒小人又瞬间聚拢幻化成一张薄纸回到魏无羡手上。
江厌离见状:“没想到阿羡符箓练得这么好。”
魏无羡:“跟师姐比我这根本算不上什么。”
江厌离:“不,阿羡很厉害,比我想象中要厉害。”
魏无羡借机抱着江厌离的手臂摇晃着:“那,以后,就由阿羡来保护师姐,好吗?”他神情认真,一瞬不瞬的盯着江厌离。
江厌离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刮了刮他的鼻梁:“好啊,那就多谢阿羡了。”
魏无羡勾唇低头笑了,师姐,你不懂我的意思,不过没关系,就这样吧,这样陪在你身边也好。
江厌离拿出一张符纸,用灵力在上面写了几个字,放在屋子中央的圆桌上。
然后对着魏无羡说道:“阿羡,我们回家吧。”
“好,师姐,阿羡跟你回家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