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已经好多了。”
春日里凉意正浓,萧炎大病了一场。
这病来势汹汹,去得也汹汹。
萧鹤川望向窗外,偶有飞鸟盘旋、浮云飘过,不知道在看什么,“你呢,最近怎么样?”
沈南乔笑着,知道好友是关心自已,又有些无奈,“我能怎么样,还不是老样子。”
在刚得知那个消息时,确实是消弥了很长一段时间。
但这事是必然会发生的,迟早要面对。
只是没想到真的要应付时,竟是如此的痛彻心扉,压得人喘不过气。
可人生还很漫长,不是你死就是他亡。
难过的时候,意思意思一下就行了,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反正人生就是这样,就像豆腐脑,咸甜无所谓,主要是稀碎。
“听说你在南城买了房子。”
萧鹤川在某次聚会上听人说起,难以置信,觉得沈南乔简直是有些自虐倾向。
南城别墅区有谁在那儿住着,大家心照不宣。
“方便有个照应。”沈南乔竭尽全力让自已表现得冷静和风度。
照应?
照应自已暗恋了十几年的对象,还是在不久的将来照应他的老婆和孩子。
转念想到沈南乔的为人,萧鹤川嗤笑一声,又觉得这就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
沉默了几秒,萧鹤川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问:“贺新的婚期定下了?”
顾时锦听得认真,原来沈南乔喜欢的人竟然是贺新。
沈南乔是同性恋不假,但是之前说自已已经结婚了却是哄顾时锦的谎话。
不是沈南乔要结婚了,而是自已喜欢的人要结婚了。
贺新这死鬼,身在福中不知福。
沈南乔翻书的手短暂停顿,心下言不由衷地涌现出一片苦海。
几个月以来极力克制的酸涩、窒息,在一瞬间卷土重来,势如破竹。
还是逃不开这个话题,永远都逃不开这个话题。
沈南乔还是强颜欢笑,说:“下个月月底。”
“那他还跑去参加什么相亲节目?”萧鹤川不能理解。
就是,都要结婚了还跑来相亲,渣男!
我行,快来喜欢我,我不是渣女。
顾时锦在心里回应。
说到这个,沈南乔就再也笑不出来了,“安小姐也在,可能是为了培养感情吧。”
晴空万里,天朗气清。
顾时锦偷听到这里,只觉天空一声巨响,炸弹雷闪亮登场。
二月里飘雪,晴空里突然闪过光影,有道莫名其妙的闪电无缘无故地劈到了自已的天灵盖儿上。
顾时锦险些没从窗檐边摔下去。
结婚?谁和谁结婚?贺新和谁?
贺新要准备结婚,参加相亲节目和安小姐培养感情?
顾时锦细数着《我们结婚吧》的三位女嘉宾。
自已姓安吗?
自已姓顾。
柳依依姓安吗?
柳依依姓柳。
曹诗意姓安吗?
曹诗意姓曹。
安歌姓安吗?
艹,他妈的,安歌真的姓安。
贺新和安歌,他们俩有个毛的感情需要培养!
还下个月就要结婚,简直是无稽之谈,滑稽可笑。
狗血剧情,可笑可笑。
萧鹤川接着说:“贺新不是一直不听家里的,怎么这次乖乖照做了?”
贺新的父母一直在给他安排相亲,正式的非正式的。
也不是在催婚。
只是年龄到这里了,这是父母的任务。
虽然不晓得是谁下达的任务,但这是任务。
凡是世家大族,按照正常程序结婚之前都要先有个订婚仪式。
可这次说结婚就结婚,半点缓冲期都没有。
和贺新要好的一众密友奔走祝贺,有时见到沈南乔都要恭贺上几句,心里却也都是屎尿未及。
“爷爷病重,最大的心愿就是看见贺新成家立业。”
沈南乔黑色的眸子里平静得像一滩死水,“今年的情况更加严重,不能再耽误了。”
萧鹤川并不觉得谁要死了能成为结婚的理由,他站起身,离沈南乔更近,“那你怎么办?”
“我怎么办?”沈南乔苦笑,手足无措地瘫软在沙发上,“我一定给他风光大办。”
贺家的大小事宜向来由沈南乔操办。
各种宴会聚餐、会议开幕,沈南乔都亲自盯着,没有一次是不出彩的,没有一次是不受长辈的称赞的。
可就算是这样,沈南乔连对贺新说喜欢的机会都没有。
也不是没有......
而是不敢、不能。
萧鹤川将手附着在沈南乔的肩头,稍稍用力,“不会觉得遗憾吗?”
怎么不遗憾!
可是遗憾是自已的,幸福却是贺新的。
他不能为了自已的一已私欲,就毁掉贺家多年来的栽培和恩情。
他更不能毁了贺新,毁了他的人生。
爱有很多种,沈南乔愿意永远做贺新背后的人,成为他的后盾、知已,但都不可能是恋人。
“遗憾。”沈南乔竭尽全力稳住的声音还是沙哑得厉害,抬起手臂捂住眼,回答得诚恳。
“或许你可以试试,说不定贺新也......”沈南乔喜欢贺新这件事,萧鹤川从头到尾都知道。
萧鹤川向来是不支持搞暗恋这一套的,他甚至认为有时沈南乔的手段并不高明。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什么都能藏住,但是爱不行。
如果连爱意都能藏起来,那还能称之为爱吗?
真爱一个人是藏不住的,时间长了,风吹草动总会露出马脚。
萧鹤川善于隐藏、伪装,也能轻易看穿别人的。
但是他跟沈南乔不同,十几年的暗恋太漫长。
沈南乔是树,善于忍耐。
萧鹤川则犹如草原上的雄狮,匍匐着观察猎物,一举一动都在自已的掌控之中,更不会让它眼睁睁地从面前溜走。
“不,不能。”沈南乔毫不犹豫地打断他,“他有自已的人生,正常的幸福的人生。”
什么狗屁正常的、幸福的人生,和自已喜欢的人在一起才是幸福的。
包办婚姻可要不得。
顾时锦恨不得冲进去,摇醒他,勇敢地去说我爱你啊。
做什么缩头乌龟!
但当面戳穿别人的秘密,那就真的不礼貌了。
顾时锦继续猫着。
男人又重复了一遍,“贺新和安歌的婚礼一定会是最盛大最隆重的。”
他的婚礼一定是最好的。
两个臭男人还密密麻麻、断断续续地说了好多话。
在这些只言片语中,顾时锦逐渐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沈、贺两家是世交。
沈南乔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双双离世。
沈南乔自小就养在贺家。
故人之子,故人之姿。
贺新的双亲通情豁达,一直将沈南乔视如已出,细心栽培。
贺新和沈南乔从小同吃同睡,同玩同息,青梅竹马,关系十分要好。
也就是在这样的朝夕相处中,沈南乔渐渐发现自已对贺新不一样的情感。
沈南乔自觉不对,便有意疏远。
疏远的结果就是在半年前看到贺新与当红小花疑似订婚的消息。
贺家有专门的营销团队,这样的绯闻从来不会有。
可当时不知是哪家媒体报道出来的消息,任何运营团队都没有办法控评或删除。
沈南乔多方求证,才知那条热搜下的新闻是假的。
可它就像是某种神奇的预言,贺新很快便带回来他要结婚的消息。
假的变成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