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尧沉眸,没有开口。
这算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还是说……
这算是另外一种警告?
北尧不知道许愿知不知道哥舒妄说的这个,但他明白,哥舒妄说的,是真的。
先皇好不好战北尧不知,许家主战与否,北尧也不知。
但他知道,若是皇帝真心想保,或许,许家也不至于满门被灭。
良久,北尧道:“哥舒可汗如今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许愿若是守信之人,本王自然也会信守承诺,日后若她需要,哥舒部决然不会推脱,同样的,三皇子若是作保,那本王自然也当将三皇子视作朋友,是朋友,就该提醒一句,三皇子当心,养虎为患。”
北尧眯了眯眼,“看来,在可汗心里,本宫比许愿的份量,重上许多。”
哥舒妄这不算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他实话实说。
他日若许愿翻案,极有可能与北尧翻脸。
歌舒部会相助。
同样的,哥舒妄也在提醒北尧,需提防着许愿。
如此一来,哥舒妄两头不交恶。
不论这许愿之事如何,他都在中间,不受影响。
但哥舒妄终究还是觉得北尧的份量重一些,所以,才有了“主战”的话语。
若是哥舒妄直接把这个告诉许愿,或许,许愿而今就会与北尧划清界限了。
“本王相信许愿有才华,可在这个世界上,仅仅只有才华,是不够的。”
哥舒妄话里有些叹息,“纵然是天纵英才,也抵不过皇家一言。”
“在许愿身边,本宫从未以皇子自称,还有一点,本宫也想告诉哥舒妄,黑就是黑,白就是白,错了就是错了,若许家无罪,北氏皇族,自然会还许家满门一个公道。”
哥舒妄笑了笑,“既然如此,本王也不多劝,天色已晚,本王要带着东西回去了。”
哥舒妄的目光贪婪的看向北尧身后。
那一车车粮,是歌舒部的希望。
北尧侧身,“这是许愿给你拿下的,若是歌舒部要毁约,本宫定然会踏平大漠。”
“那个合作于歌舒部而言,百利而无一害,只要许愿不毁约,歌舒部定然不会毁约。”
哥舒妄拱了拱手,又道:“多谢三皇子了。”
目送着歌舒部的人离开,北尧回头问道:“陈山带许愿去了何处?”
许愿肩膀受伤,若是不好好医治,只怕日后会留下隐疾。
陈湖想了想答,“应该是军营。”
北尧点头,骑上白马,纵马而去。
军营四处点着火把,许愿就在谢晓成的营帐里。
陈山守在外面,见北尧来了,开口道:“公子。”
“许愿情况如何?”
北尧说完,跳下马。
身后的人见状,立马拉着马去旁边拴住。
陈山回道:“他自已上过药了,只是上了药以后就晕过去了,是现在送回去,还是等明日醒了再说?”
“先不急,等人醒了再说。”
哥舒妄的话还在耳边萦绕,北尧想了想又问:“他的伤,严重吗?”
陈山摇头,“不知,他说自已会医术,没有让人看。”
“本宫记得先前你说过,当年在追风堂买许家上下性命的人,是皇室的人?”
陈山一凌,开口道:“应该是。”
北尧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只开口道:“好好守着。”
陈山点头。
北尧负手离开,刚走不过两三步路,想了想,北尧还是折了回去,准备看看许愿。
如今确定许愿就是许家的后人,北尧还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许愿。
怪不得许愿那么了解天齐律法。
怪不得许愿那么珍惜自已的命。
许愿想活着,想上京,想为许家讨一个公道。
北尧还记得,幼时他问荥妃,何为“君子”。
荥妃说:“若在当世,定为许家一脉,许家后人,清风霁月,是当之无愧的君子。”
只可惜,许家满门被灭。
荥妃生性坚强,唯独提起许家,眼里会落寞不少。
有时甚至还会落泪。
在京城,许家是禁忌,敢提之人,寥寥无几。
毕竟,谁也忘不了当年所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的场景。
许愿若是想替许家翻案,那一定是一条很漫长,很艰难的路。
营帐里,火燃得正旺,北尧取下披风放在桌上,去床榻那边。
许愿双眸紧闭,额头上还冒着汗,想来应该是痛极了。
北尧轻轻一叹,目光落在许愿的肩膀上。
白色的纱布里面透出点血迹来。
伤在右肩,若是没有人帮忙,并不好上药包扎,是以,许愿包的也乱七八糟的。
加之躺下的动作,伤口又流出来不少的血。
北尧见状道:“这时候怎么不见你那么惜命。”
许愿昏睡着,整个营帐里,没有人开口。
北尧侧眸,看见旁边的纱布剪刀等东西,取了过来,开口道:“算是还你先前的恩情了,哥舒可汗说得对,而今的我,的确不应该继续出现在你的身边,且祝你心想事成吧。”
北尧终于明白了,许愿的“愿”,从何而来。
不止是恭谨,善良之意。
更是希望,是许家的未来。
北尧拿过纱布,手指落在许愿手腕之间把脉,片刻之后,他不由凝眉道:“好虚弱的脉。”
北尧想起上一次为许愿把脉,许愿的脉也是如此。
弱,很弱。
比女子的脉都要弱上几分。
总不能许愿还有什么隐疾吧?
想到这里,北尧又暗暗觉得自已太过于多管闲事了。
他收回手,拿剪刀剪掉许愿刚刚包扎的纱布。
许是弄疼了,许愿昏睡中,忍不住颤了颤。
北尧见状,只得又轻了一些。
他拿过纱布,微微扶着许愿的肩膀,纱布颤过伤口的那刻,他看见许愿的肩膀,蓦然一愣。
这是……
北尧猛然起身,耳廓不由得慢慢泛红。
火依旧烧的旺盛。
北尧背对许愿站了许久,才使得脸上的热意散了下去。
良久,北尧回头,看着榻上昏睡着的许愿,暗暗骂了自已一声,这才取过纱布,小心翼翼的缠绕过许愿的肩膀。
这一次,伤口没有继续渗血。
北尧见状,立马收拾了其他东西离开,匆匆出去。
寒风吹来那刻,他脸上的热意彻底褪去,又成了以往的模样。
他道:“陈山,传信京城,让公子覃过来。”
“啊?”陈山一愣。
“让公子覃来似水县,陈湖回京。”
陈山立马道:“是。”
等北尧走了以后,陈山才喃喃道:“都要回京了,又叫公子覃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