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彻翻过地上的镜子,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
他也察觉到了异常。
先前这面镜子还在他的身后,现在却已经来到他身前,他立刻就明白了。
“我比以前还要帅了。”
“果然越是废物的人就越喜欢自恋。”
稚子面无表情吐槽。
拔刀后的她俨然化身为了和东京甜心截然相反的斩鬼毒妇。
李彻扫了被切去八分之一的甲壳虫尸体,流出的血与脓液浸湿了地毯:“你想说的是并不是甲壳虫在朝我们移动,而是走廊在动吧。”
走廊?
其余人冷静地四顾,旋即也发现了这一点。
每三次呼吸的间隔,房门就会向后退去一毫米,先前刚出门的时候还未发现,但随着灵力在走廊的完全展开,众人根据自身与灵力的联系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幽灵走廊?”
佐藤谷立马想到了那个逼退双面人的怪谈。
“没感知到灵压,再说没有暴力事件发生,幽灵走廊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出现。”李彻分析,“这里又不是学校,而且他也不是幽灵走廊的本体,应该就是有一部份幽灵走廊碎片的附着在这条长廊。”
“还有不要问我为什么情人旅馆的长廊会有幽灵走廊的碎片,因为我也不知道。”
怪谈是个有原则的恶鬼,不可能超脱规则杀人。
他之所以察觉到“幽灵走廊”存在二楼,还是因为很久之前他和高天原专员合伙处理过的,妖怪论坛的一次任务,那次任务的目标就是幽灵走廊在东京一所私立女子高中的分身。
那是一所贵族女子高中,里面有很多有钱又有权的女子高中生,也有一部分没钱又没权的。
于是霸凌就开始了。
幽灵走廊也出现了。
记得当时消灭幽灵走廊分身的时候李彻还有些不忍心下手,毕竟曾经作为校园霸凌的受害者,他也觉得霸凌者还是死了比较好。
总而言之,他就是在那里记录下了幽灵走廊独特的灵压,同时杀死循环之眼时察觉到了这独特的灵压。
“我想我得对渡边的话加以修改了,这的确不是幽灵走廊在移动,因为这是宾馆的整座炼金矩阵在移动。”
伊吹贺突然出声,他的神情罕见的凝重。
众人见他蹲在走廊边,跟着过去。
地毯用刀切出了一小块,露出底层的木板。
底层的木板上,漆黑的血痕构建出森冷冰暗的图案,图案在某一瞬还闪烁过一层水银般的光辉。
这代表矩阵还处在运行之中。
“这就是那让所有炼金阵法像魔方一样自动重合变换的炼金矩阵?”
李彻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些人四处找寻的炼金矩阵阵图居然就在脚下。
“这种矩阵有什么作用?为什么会让走廊移动?”
李彻虽然精通数种炼金矩阵布置方法,但难免也会有些东西触及他的知识盲区。
伊吹贺说走廊移动是因为矩阵在有秩序的崩塌,这种情况要么是矩阵里面的灵力都耗尽了,要么是矩阵被强行破坏……又是一连串专业性的词汇。
让众人,包括老牌阴阳师佐藤谷的面色都不由凝重几分。因为他也听不懂。
“崩塌?那不就代表矩阵失效了么。”
李彻松了一口气,矩阵失效一般就代表可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可他接着想到事情的不对,因为自己的任务永远不可能一帆风顺,又想起离开时双面人的告诫:“矩阵失效会有什么后果?”
“空间紊乱或者元素乱流,我们很有可能被强大,并且到处乱窜的空间引力给撕裂,不过还是有好消息的。”
“好消息是什么?”
“走廊移动的速度就是矩阵崩塌的程度,如果我猜测的不错,二楼走廊应该就是矩阵的中心,它将会随着矩阵的崩塌而逐渐和三楼走廊重合在一起,现在不是矩阵在空间上的重合而是走廊实体的重合。”
“说人话。”白鲨皱了皱眉,“我的意思是说点我和李彻这种没读过几本书上过几天学的人能听懂的。”
“我有大学学历!”李彻不满地嚷嚷。
这一世虽然他将大多数的精力都用在了学习斩鬼和斩鬼上去了,但还是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
毕竟无论是中国还是日本乃至世界各地大部分赏金猎人协会的注册标注,都有要求并规定新注册赏金猎人无论如何必须持有无论全日制还是非全日制的15年及以上的教育证明。
至于前世的自己那就更不必多说,在没有妖魔鬼怪的世界,试卷与早晚自习就是最大的妖魔鬼怪。
虽然自己不争气千折万磨千辛万苦就上了个破壁二本,读了个号称有光明未来的汉语言文学,但起码也算是达到了赏金猎人协会的入会标准。
所谓的学历,就是自我之上随随便便,自我之下等级森严的东西啊。
伊吹贺很冷静地说:“你可以将院里理解为医用注射器,3楼走廊就是注射器的外壳,随着矩阵崩塌而朝前移动的2楼走廊就是注射器的推杆,我们就在推杆与外壳的中间。”
这么说这样下去就会成为第一次被压扁成这样的我咯?
“可你分明说的是好消息。”
“木乃伊”波吉太也忍不住发话了,他分明记得
这时候他看见自己最讨厌的赏金猎人以“你连这都不懂”的眼神看过来:“我们在被空间乱流撕裂之前就已经被压扁了,这不是好消息是什么。”
见波吉太以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自己,伊吹贺默默点头。
众人沉默。
伊吹贺犹豫了一下:“我只是想缓和一下气氛。”
看出来了,所以气氛更冷了。
真没想到伊吹贺这冰山冷脸男居然在这个时候说冷笑话,这可真够冷的,不过这也侧面反映了这次的形势和往常一样不容乐观。
虽说往常这个词很操蛋就是了。
李彻暗道一声“果然”,这才是符合他气运的展开:“那我们距离死亡还剩多少时间。”
伊吹贺手印一掐:“最多四个小时。”
这么说外界才过去四分钟么,不能寄希望于他们俩。
“那我们还有点时间打几把扑克。”
想到这李彻又说起烂话。
不过伊吹贺并不在意他的发癫,而是说:“我们现今的权宜之计是一边找出那只天井下,一边想办法找出结界的漏洞。
渡边不是说了那自称双面人的家伙直接撞碎结界出去的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选择告诉我们这一点,不过我个人认为这可能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就不怀疑是陷阱吗?”波吉太开口。
伊吹贺扫了他一眼:“如果他可以直接撞碎佐藤队长所设立的封魔结界离开这里,按照基本常识那就代表他的灵压至少是在武士伍阶以上的。”
“他大可以直接杀死我们而不是选择告诉我们这一点,但他没有选择这么做,这一切都是因为……”
“强者的傲慢。”白鲨用手卷着头发,漫不经心的回答。
……
“我们忽略了房间里的玻璃,天井下在传说之中本就是喜欢躲藏在玻璃后偷窥别人的妖怪,破门后的权能说是镜子倒不如说是一切可以拥有倒影的东西。”
伊吹贺在甲壳虫妖的身体下发现了一面镜子,这么看来应该是天井下趁众人不注意放在下面用作藏匿。
他推测第二枚钢针是来自先前李彻背后房间的窗户玻璃。
几人来到房间,看见翠绿色的玻璃窗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虽然只是一瞬,但伊吹贺的阴阳眼依旧敏锐的捕捉到那一头钢铁般的长鬃。
刀芒也是一瞬间,镜子被完整切去八分之一,剩下的碎裂在地上。
稚子俯身拿起一块破例碎片,碎片上还残留着一小部分倒影,从轮廓不难推断是天井下身体的一部分。
稚子咋了一声:“还是让它跑了。”
“至少我们现在明白攻击镜子对它有用。”李彻对着倒影做了个鬼脸。
伊吹贺提议众人两两一组,将所有房间的窗帘都拉上,虽然并不清楚天井下在镜子中的攻击原理是否需要倒影这一前置条件,不过起码给镜子和窗户蒙上布可以蒙蔽躲藏在镜中天井下的判断。
分组还是原先的顺序,李彻与稚子,伊吹贺跟白鲨,综合实力最强的佐藤谷则负责在楼道口照顾伤员波吉太,并留意楼道口和甲壳虫妖尸体可能有的波动。
也说不上照顾,因为阴阳师并不是斩鬼人,会不会近战都无所谓,只要会结印掐诀召唤式神就够了。
即便波吉太鼻青脸肿,可是幽灵走廊的规则也让他只能暂时放下心里对李彻的怨怼,将重点放在如何找到天井下和那所谓的结界漏洞从这里离开。
……
2楼走廊由白鲨鱼伊吹贺负责,李彻则和拔刀后神采和身材双飞扬的稚子一起在与因为之前的爆炸落下来与2楼接壤的3楼走廊巡弋。
先前伊吹贺说在三楼贵宾套间有许多女孩的尸体,结合之前双面人的话不难推测出那些姑娘都是屈从于黑帮在附近夜总会上班的黑户。
伊吹贺说天井下应该是走投无路将这些没来得及疏散的女孩们杀死,吸食她们的血气来进化。
“不过有一点奇怪的是昨晚高天原调查课的专员对宾馆及其周围进行了排查,幽灵走廊作为怪谈没有特殊手段检测到我认了,空间折叠的炼金矩阵按照双面人的说法是今天受到封魔结界的开启而开启,这我也认了,可问题是这么多女孩的尸体,为什么调查课的专员会检测不到呢?”
“是有人用什么东西规避了检测手段吗?首先排除天井下,因为抓捕任务本来就是针对他的,杀了人藏不藏起来并不影响他最终的结局。”
“双面人也不可能,虽然看样子他们那所谓的神眷应该又是一个理念扭曲的堕血者组织,但至少目前他并未有太强烈的杀意,也没有必要将这些尸体藏起来的动机。”
李彻总感觉自己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可因为这几个月任务频繁,压力过大导致导管过多身体亏空,记忆力与专注力还有逻辑思维都衰退的厉害。
于是他再度放弃了思考。
开始在心中默念可以凝神静心的歌曲:
【死了都要爱】
【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感情多深只有这样】
【才足够表白……】
唱到不想死也不去爱就算真正的平复好了心情。
推开每一扇门都还能闻见尸体腐烂的臭味。
李彻鼻翼抽动,将那些腐烂的味道和愤怒起来的情绪狠狠吐出。
“畜生。”
鬼化后红了眼瞳的稚子看着赤裸身体蜷缩在浴缸里,以鲜血为池泡着的女孩,静了许久后丢出了这个词。
伤口无一例外在女孩们的额心,她们的脸上还挂着死亡前的神情,茫然、失落、疲惫、无措、难过……天井下应该是瞬间用鬃毛变幻的钢针洞穿了她们的额头,瞬息抽干她们的血气,在女孩们还未来得及对明天产生期盼的时候,将她们彻底杀死在了昨天。
“这个我赞同。”
李畜罕见很有礼貌地拉上浴室的帘子。
年纪大了,见不得这些。
虽然他不干人事自诩畜生,但就算是畜生也有通人性的时间段。
哪有好人一直好,哪有坏人一直坏呢?世界又不是非黑即白,偶尔也需要点浪漫的红色与温情的黄色来陶冶陶冶情操与生活啊。
李彻可能不是好人,但一定是个优秀畜生,三好人渣。
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看见贵宾套房天鹅绒床边。
这是……
“你发现什么了?”
稚子提着刀过来,看她握刀的姿势,似乎随时准备斩出一次“八分之一”。
在不动用刀语的情况下,稚子的鬼化状态可以持续大约三十分钟。
因为考虑到这已经是第二次拔刀,再拔就是不可逆转的“三拔”,所以稚子打算将“二拔”延续到灵力耗尽的最后几分钟。
“哈哈……”
李彻拍着手掌冲稚子笑:“你被我骗到了!”
刀光就像银色的箭矢从李彻的额前穿过,几缕发丝从中断下。
李彻钳口无声,高举双手投降:“我的错,我只是想学伊吹缓和一下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