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开照片,背景是在一家很有氛围感的餐厅。
装修以复古的木质结构为主,古朴的墙上挂着几个别致的编织花篮,不知名的小花静静绽放,头顶吊灯透出一缕缕暖黄色的光线。
整个布景温馨又浪漫,如同电影画报一般,非常适合情侣约会。
周泽序坐在秦沐沐对面,露出棱角分明的侧脸,似乎在和服务员说什么。
他的手随意搭在桌沿,劲瘦的腕骨上戴着一只腕表。
姜眠认得这款腕表,因为她也有同款,是顾雅兰送的离婚礼物,说是独一无二的定制款。
这么看来应该是情侣款,也是,腕表本来是结婚礼物,当然是一对的。
夜深人静,最容易emo。
那些被刻意埋藏进内心深处的忧伤如雨后春笋般冒芽,姜眠整个人都低落到极点。
她的生日,周泽序不闻不问,没有生日祝福,也没有明确的生日礼物。
情妹妹的生日,他却千里迢迢不远万里飞去美国,共进午餐,给足了诚意。
真是把双标玩的明明白白。
呆愣片刻后,姜眠把秦沐沐的朋友圈截图发给周泽序。
他总说她诬陷秦沐沐,这回证据确凿了吧?
相爱的证明也有了吧?
周泽序刚点完咖啡,就收到姜眠的微信。
点开朋友圈一看,有条一模一样的。
“今天你生日?”他打开手机日历翻了翻,嗓音淡漠又疏离:“不是还有十来天?”
秦沐沐一喜,语气娇娇柔柔:“泽序哥,你还记得我生日啊。”
周泽序把手机撂到桌上,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清明节,用得着刻意记?”
秦沐沐被他毫无温情的话和眼神刺到,笑容僵住,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贺嘉佑听不下去了,心里也有点急,开门见山道:“姐姐,你的平安符能给我看一下吗?”
周泽序电话里没有说明来意,秦沐沐以为贺嘉佑单纯跟着过来蹭饭的。
听他提到平安符,她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犹豫几秒,从钱包里取出随身携带的平安符递上。
她的那枚平安符比贺嘉佑的那枚磨损更严重,绣字的金线也断了几根,微微翘起。
看着纸巾上并排放置的两枚平安符,贺嘉佑喉间发涩,哽着声多问一嘴:“姐姐,这枚平安符哪里来的?”
秦沐沐是孤儿这事,贺嘉佑已经听周泽序说过,但她的外在实在和贺家人没有半分相像。
贺嘉佑头脑发昏之余,不免有些怀疑。
“当然是我家人给我的。”秦沐沐斩钉截铁道:“我从出生起,就戴在身上。”
这套说辞,周泽序并不陌生,他第一次见到这枚平安符是在七岁时,那天他的心情很差。
或者说,那几天他的心情都糟糕透了。
儿时的玩伴因为家族斗争惨遭绑架撕票,他随同家人前往京北参加葬礼。
那是周泽序第一次经历死别,向来不爱哭的他也背着人哭了好几回。
葬礼结束后,他偷偷跑到附近的小公园散心。
秋千椅上,一个瘦不拉几的小姑娘看着平安符在掉金豆豆。
见到他,小姑娘迅速擦干眼泪,哒哒哒小跑过来,仰着小脑袋和他说话:“你的眼睛是不是哭肿的?我给你糖吃,很甜的,吃完就不会哭了。”
上一秒还在哭的小姑娘,下一秒却在安慰别人。
这让渴望拥有妹妹的周泽序心疼不已,小姑娘细胳膊细腿的,感觉有点营养不良,脸上倒是长了点肉,样貌也好,尤其是那双眼睛,澄澈透亮,乌溜溜的,仿佛会说话。
她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颗糖递上,眨巴着水洗过的卡姿兰大眼睛说:“给你,很甜的。”
周泽序没接,笼罩在头顶的大片乌云在不知不觉中散开。
“你自已吃。”
小姑娘盯着他看了几秒,默默把糖放回口袋,哄道:“那我们来玩游戏好不好?我当新娘,你当新郎。”
她自来熟地牵起周泽序的手,带着他走到堆好的沙子城堡前。
破天荒地,一向不喜别人触碰的周二少爷没有甩开她的手,任由她拉着走。
“我比你高,叫哥哥。”
“你是新郎,不是哥哥!”
小姑娘倔地很,任他怎么说,就是不肯叫哥哥,非要叫他新郎。
玩的过程中,周泽序得知小姑娘是孤儿,住在公园对面的福利院,平安符是她和家人唯一的羁绊。
也不知道是同情心泛滥还是玩的太起劲,彻底代入角色之中。
临别前,他许下诺言:“等我长大了,就来娶你,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
小姑娘追在车后说自已叫“mu-mu”,追着车跑了好一会儿,嘴里还在念着什么。
后来,周泽序被家人送去国外接受继承人教育。
那个短暂又温馨的午后就像一颗糖果,给他阴郁枯燥的生活带来一丝丝甜蜜。
一别多年,再见面时,他食言了,她也变了。
愣神之际,贺嘉佑和秦沐沐已经约好去做亲缘鉴定。
周泽序没有一同前往,闲适地靠着椅背,没有焦点的目光落在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他抿了一口咖啡,给姜眠发微信解释。
【找她有事,不是过生日。】
国内是凌晨三点,他不指望立刻收到回复,放下手机,余光瞥见秦沐沐喝过的杯子,上面沾着一抹暗红色的口红印。
……
姜眠醒来时看到周泽序的微信,直接当作没看见,连个标点符号都懒得回。
这天的培训很早结束了,本来计划在京北好好游玩的小徐,因为磕CP上头,宅在总统套房不肯出门。
除了磕失眠周期,她还在磕医生CP。
姜眠正好得空自已出去闲逛。
自从去松城念大学以后,她没有再回过京北。
来回路费太贵,省下来的钱她直接打给姜月。
时隔多年再次回到福利院,她差点没认出来。
从大门到室内,装修焕然一新,小朋友们个个穿着崭新的衣服,精气神十足。
接替姜月的院长是姜眠不认识的中年妇女,和蔼亲切,带着她四处参观。
物非人也非。
从福利院出来,姜眠去对面的小公园转悠。
小公园变化倒是不大,草长莺飞,绿意盎然,秋千椅新刷的漆有些脱落,看起来和记忆中相差不大。
她坐上去慢悠悠地摇晃。
小时候的很多事情已经记不清了,为数不多的记忆都和这个小公园有关。
那时候,升学压力不大,住在附近的小朋友会在父母的陪同下过来玩耍。
她就这么自然地混迹其中,在别人的亲情里憧憬属于自已的亲情。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她的亲生父母还没有找上门来,她开始接受被遗弃的事实。
为什么要遗弃她,她就这么不值得被爱吗?
她的家人,她的老公都弃她而去。
姜眠不爱哭的,大抵是触景生情,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大颗大颗往下掉,她低头去包里翻找纸巾。
一块印花方巾适时递到她手边,男人冷沉的嗓音响起:“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