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空突然黑了下来,风席卷着云,吹动树叶,将原本的光明一点点遮盖起来。
很快,一场大雨就淅淅沥沥的落了下来,李林站在门口,看着雨滴打到地上,然后汇聚成水流,最后慢慢地流淌开去。
他的手机响起,他拿起来看,心中却突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打这个电话的,正是他在禹城安排的保护林静母女俩的人。
他平时从不打他电话,偶尔发几条短信也只是汇报一下她们的情况。
可是他临走之前许嘉禾和林静的状态都还算正常。
他不敢想那个最坏的可能,强装淡定的接起来,“喂?”
那头的人声音急促而慌乱,周遭还有许多人的声音,喧闹不堪。
“李哥,出……出事了,刚刚,刚刚林静从天台上跳下去了,我们怎么拉都拉不住,现在人,人已经没了。”
他的声音瞬时在李林的耳边炸开,他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名字,几乎忘记了反应。
那头的人见他不说话,歉疚的继续说道,“对不起,李哥,是我没有看好她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打断,李林声音嘶哑着,像是不信,又问了一遍,“你说谁,没了?”
“林静啊,李哥,你一直让我看着她们母女俩的,现在我就在这里,120已经来了,林静已经被带走了。”
李林感觉胸腔里像是被堵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双手握成拳。满心的懊恼与愧疚。
他终究还是没有做到。
那个脆弱又倔强的女人,终究还是彻底失去希望了。
他突然想到了另一个人,看着显示还在通话中的手机,突然急切的开口,“许嘉禾呢,她现在在哪里,在不在现场?”
那头的人刚说了一个“在”,李林就已经低吼出声,“你去看着她,别让她出事!”
电话里的人安静了一会儿,像是终于绷不住了,低泣出声,“那个小姑娘在天台上哭了许久,甚至跪在了林静的面前,求着她不要跳,可是林静还是跳了。最后她晕倒在了天台上,刚刚已经被救护车送到医院去了。”
李林的身子僵住,像是完全失去了反应。
有许多人在喊他,可是他听不见。
他只记得电话里的那人说,林静跳楼了,人没了。
许嘉禾晕倒,被送到了医院。
她那么小心翼翼的守着的人,突然就没了,突然就这样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他突然不敢去想,许嘉禾是经历了怎样的绝望,看着自己的母亲从天台一跃而下,她却拉不住她,劝不回她。
警局里很多人都发现了李林的不对劲,纷纷走到了他身后,林航发现了他手上还在通话中的手机,询问了那边的人,才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没有人开口,所有人都陷入沉重的悲伤之中,电话已经被挂断,这些铁骨铮铮的汉子,第一次明白了深切地无力与绝望的滋味。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李林突然冲了出去,林航见状也跟着他飞快的跑出去。
其余人见状也跟了上去,顿时警局内只剩下了寥寥几个人。
李林飞快的到了机场,买了最近一张去禹城的票。
他坐在候机室,全程没有说话,一众人跟着坐在他后面,面色皆是肃穆。
坐上飞机的时候,李林看了眼窗外,突然就生出了一种深深地无力感。
他守不住林静,守不住许振鹏的家。
现在连许嘉禾,他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守得住。
他不敢想象,她亲眼看着母亲跳下去,就在她的面前。
那是怎么样的崩溃心情。
那个他小心护着的姑娘啊,会变成什么样。
他不敢想。
从这里到禹城,短短五百公里,坐飞机不过一个多小时。
可是他却觉得是那样的漫长。
下了飞机,他飞快的打车去了医院,一路上,他的手在发颤。
他不知怎么面对病房里的人,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
直到到了那个病房外,他连开门进去的勇气都没有。
林航站在他的身后,眼睛早就已经哭红了,他同样不敢有动作,不敢面对病房里的人。
许队的女儿他见过许多次,比他还小了好几岁,小姑娘生的极好看,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让人看着就心生欢喜。
那样爱笑的一个人,上天怎么舍得让她经历这样的事情。
他恍惚的瞬间,李林已经开门进去,里面静悄悄的,一个护士在给许嘉禾换吊瓶。
见有人进来,她示意他们安静,然后带着他们走出了病房。
“你们是病人的家属吗?”
李林声音艰涩不已,只低声应了一声“是。”
护士是个中年女人,面相慈祥,她朝着病房里面看了一眼,也是一阵唏嘘。
“小姑娘刚刚醒了一次,又哭晕过去了,现在让她睡会儿吧。”
李林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又抬起头,“她有没有事?”
护士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身体没什么问题,就是悲伤过度导致的晕厥,你们作为家属好好劝一劝吧,这姑娘,实在是可怜啊。”
李林低声道了声谢,然后沉默的坐在医院的长椅上。
病床上的那道身影他不过只看到一眼,却再也不忍看下去了。
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痕,想必是连睡梦中都在哭泣。
他不知该怎么安慰她,不知该怎样劝慰她此刻分崩离析的心。
他在病房门口坐了一整夜,守着她一整夜。
林静的尸体已经被局里的人安葬,那个爱的轰轰烈烈的女子最终还是追随了自己的爱情。
至此,芜城公安局的爱情童话,再也不复存在。
第二天,李林整理好自己的状态,终于再次走进了那间病房。
病床的人已经醒了,听到门口的动静,神情呆滞的转过头,看向他。
李林被她这个样子吓了一跳,她的眼睛通红,还有几滴未干的泪凝在脸上,她看向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她哭了太久,声音早已嘶哑不堪,李林快步走到病床前,递了一杯水给她。
她把水杯拿在手上,却不喝,只是固执的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艰难的出声。
她的声音混着哭腔,让人完全不忍听。
她说的艰难,声音像是撕裂一般。
“小李叔叔,我……没有妈妈了。”
她的泪落得无声无息,砸在床单上,晕开来,然后慢慢消失不见。
然后一滴一滴的越来越多,终于将床单打湿。
可是她毫无所觉,她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知觉,只是呆坐着,看向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