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信肃着一张俊脸,郑重不已地对着京兆府尹抱拳躬身。
“护国公府季明信,状告太师府裴子亮行凶杀人,强抢民女!”
裴子亮吓得腿都抖了,强装镇定地瞪大双眼,可声音如同劈了叉一般,难听得要命。
裴育亭心中暗骂蠢儿子不争气,又担心蠢儿子露怯太多,被人拿了把柄。不得不冷哼一声,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裴太师,安静。”
季悠然声音淡淡的,不掺杂任何情绪的开口制止。
裴太师那叫一个气啊!
现在是京兆府尹在查案,他在一旁老打断,确实不好。
更别提皇后发话了,他更不能装作忘记这里不是自己地盘那般疾言厉色。
京兆府尹的小心肝一颤又一颤,他听懂了裴太师不想继续的弦外之音,也听懂了皇后娘娘让他务必严查的话中深意。
谁能来救救他!
他好难啊!
裴太师很想以女子不能干涉政事为由,阻止季悠然继续留在此处。
可这位皇后娘娘早朝都连上好几日了,朝堂那么多官员都默认了,他一个人又能掀起多大的浪花?
若是非要胡搅蛮缠,不让皇后娘娘旁听。那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该是退离京兆府。
但谁的儿子谁心里有数,若他真的不在堂上,就自家蠢儿子那猪脑子,能被季家那小子卖了还得谢谢人家。
季明信不给京兆府尹一丝一毫延后的机会,双手轻轻拍了拍,从围观百姓中冲出来几个人。
除了几个穿着朴素的农夫外,还有一具被抬上来盖着白布的尸体。
“人证到了。”
季明信开口提醒京兆府尹后,再次拱了拱手退到了一旁。
为了不被围观百姓们说闲话,也为了不给人留下任何把柄,季明信特意退到了距离季悠然极远的地方站定。
值得一提的是,在他退开的同时,不忘伸手将裴子亮一并拎走。
裴太师那个老狐狸,季明信不认为自己能比他脑子灵活。说什么也不能让裴子亮有被提点的机会,免得让他这个猪狗不如的人再次逃脱北梁律法的制裁。
季悠然的神色越发好看,她知道事情交给三哥自然能妥善解决。可父亲如今不在京城,她有时间的情况下,多少都要盯着些。
庆幸自己今日出宫了,不然就裴太师往这儿一坐,还真挺唬人的。
京兆府尹再如何断案,也是要看上官眼色的。
虽说裴太师并不是他的上官,但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道理他也是懂的。
更何况裴太师有上朝的资格,他虽然也有,但每次的站位都是后几排。
与皇帝和执掌大权的官员们直接对话的,也是裴太师而不是他。
不说旁的,若她今日不来,京兆府尹真的按规矩认真办案,处置了裴太师的儿子。裴太师自然会和吏部打招呼,今年京兆府尹的考评怕是要差上许多。
只有自己在这儿看着了,京兆府尹的政绩才不会被有心之人恶意篡改。
季明信也没想到,口口相传的裴太师从不惯着家中不懂事小辈这话竟是假的。
仔细想想也对,若裴子亮这个纨绔真的没有人护着。又怎么会在京中做成那么多的坏事?
若不是自家妹妹上次回家交给了他两个人,让他去查。他又怎么会查出裴子亮暗地里要了那么多人的性命?
今日被抬上来的姑娘只是其中一个罢了,敢怒不敢言的百姓何其多!
京兆府尹此刻如同被赶着上烤架的鸭子,火已经点好了,烤不熟都不行了。
惊堂木一拍,审案开始。
“堂下何人!”
“草民是京郊的佃户,姓李。”
“抬来的又是何人!”
“回府尹大人,被抬着上堂的是草民的独女。”
围观百姓哗然。
独女。
这是彻彻底底断了这佃户的根啊!
“若不是草民家中只有父女二人相依为命,如今只剩草民一人独活于世。草民还真的不敢告他这个杀人凶手!”
手指狠狠地指向裴子亮,眼神里带着愤怒与杀意。
“那日草民的女儿去医馆给草民买治风湿的药贴,回家的路上遇见了他!他见草民的女儿有几分姿色,便将草民的女儿玷污了!”
“草民的女儿回家后眼神就不对劲,夜里竟一个人偷偷溜出家门要投河自尽。幸好草民有所察觉,不然草民那日就没了女儿!”
说到这里,姓李的佃农咬牙切齿。
“不到三日,这个人竟堂而皇之的骑马来到了草民的家中。带了三个和他关系好的纨绔子弟,一起冲进了草民女儿的闺房!”
说到这里,男人几度哽咽,差点儿昏厥。
“草民并未将女儿下葬,本就打算今日来讨个说法!草民女儿的尸体也未处理过,身体里面的脏东西也还在,可请仵作查验,还草民的女儿一个公道!”
裴子亮整张脸都惨白了几分,目光死死地瞪着蒙白布的女子。
“父亲!父亲救我!”
这些事的确是他做的,他也确实没有和女人成了事之后帮着擦拭清洗的习惯。
若真的让仵作验尸,证据确凿,他想赖都赖不掉。
此刻的裴子亮心中恼恨,当时为何没要了这臭老头的性命!以至于今日要对簿公堂,无法全身而退不说,还将另外三个好兄弟也牵扯进来。
季悠然的手指狠狠抖了抖,有些同情地上早已凉透的女人。
依三哥的脾气,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这群纨绔将一个少女折磨致死,这具尸体应该是有些问题。
死了许久未曾下葬,虽说天气慢慢转凉了,可也没到不用冰就能让尸体不腐的时节。
那姓李的佃农满身都是补丁,自是不会花重金购买大量的冰块,只为了存尸体。
季悠然能想到的,裴太师自然也能想到。只可惜儿子太蠢,这么一喊就是认罪了。
这么多人看着,他又不能一个一个堵上嘴,只能认栽。
“老臣教子无方,请皇后娘娘重罚。”
季悠然依然坐在位置上没有吭声,视线缓缓落在了京兆府尹身上。
京兆府尹猛地一个哆嗦,再次拍响惊堂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