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你……你能陪我去一个地方吗?”我抓住娜娜的手,几乎要把她捏碎。脑海里翻滚的画面让我无法思考,我只想立刻去确认,确认那片枫叶林是不是梦魇的起源。
娜娜看我脸色不对,收起了平日的嬉笑,认真地说:“当然可以,你别急,慢慢说,想去哪里?”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狂跳的心脏,指着照片上那片鲜红的枫叶林,说:“就是这里,我想去这里。”
娜娜没有多问,立刻开车带我来到了城郊的枫叶林。时值盛夏,枫叶还未红透,只有零星几片提前染上了秋意,在风中摇曳。我沿着林间小路漫无目的地走着,试图在脑海中拼凑出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
走着走着,我突然停下了脚步。
在路的尽头,出现了一间破败的厂房,爬满了藤蔓的墙壁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我的心脏猛地一缩,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涌上心头。
“就是这里……”我喃喃自语道,声音干涩得可怕。
娜娜担忧地看着我:“月月,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我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我记不清这间厂房,但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却真真切切地告诉我,这里曾经发生过一些可怕的事情。
那天晚上,我整晚都噩梦缠身。梦里,那片枫叶林变成了血红的海洋,我拼命地奔跑,却始终无法逃离那片恐怖的森林。
第二天,王医生来查房时,一眼就看出了我的不对劲。她仔细询问了我最近的情况,当我提到那间小木屋时,她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看来你的病情出现了严重的倒退,”王医生神色凝重地说,“我建议我们尝试一种新的心理疗法,或许能帮助你找回失去的记忆。”
我抗拒地摇了摇头,我害怕回忆,害怕记起那些被封存的痛苦。
“月月,我知道你害怕,但逃避不是办法,”王医生耐心地劝说道,“只有直面过去,你才能真正地走出来。”
她的话像针一样刺痛着我的心,我无力反驳,只能将头深深地埋进双臂间。
那天晚上,护士送来了一杯牛奶和几片药片。我机械地吞下药片,感觉自已像个提线木偶,任人摆布。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我猛地抬起头,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谁?”我警惕地问道。
“是我,娜娜。”门外传来娜娜熟悉的声音,“我可以进来吗?”
我犹豫了一下,起身打开了房门。
娜娜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脸上带着担忧的神色:“你今天没吃什么东西,我熬了点粥,你多少吃一点吧。”
我接过粥碗,却没有胃口。娜娜坐在床边,轻声细语地安慰我,但我却一句也听不进去,我的脑海里始终回荡着王医生的话:
“只有直面过去,你才能真正地走出来……”
突然,我像是做了一个决定,猛地放下手中的碗,抬头看向娜娜,说:“娜娜,我想……”
“我想回那片枫叶林,我们明天再去一次,好吗?”
娜娜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但很快她就点头答应了:“好,我明天一早就来接你。”
第二天,我却没有等到娜娜。她打来电话,语气焦急又抱歉:“月月,我临时有点急事,今天可能没办法陪你去了,你自已可以吗?或者我……”
“不用了,”我打断她的话,声音听起来平静得出奇,“我自已可以的,你忙你的吧。”
挂断电话,我换好衣服,独自一人前往那片枫叶林。盛夏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没有给我带来一丝暖意。
自从那天从枫叶林回来后,我的情绪就一直很低落,身体状况也开始变差。我经常感到头痛、失眠,早上总是没力气起床,更别提坚持晨练了。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变得虚弱不堪。
我漫无目的地在林间小道上游荡,试图找到那间破败的厂房,可是我却迷路了。这片枫叶林比我想象中要大得多,我像一只无头苍蝇般乱撞,却始终找不到方向。
“月月,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娜娜呢?”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回头一看,是王医生。她穿着一身休闲装,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我……我出来散散步,迷路了。”我有些慌乱地解释道。
王医生没有拆穿我的谎言,她走到我身边,将保温桶递给我:“我看你一个人出去不放心就跟着过来了,想着你应该还没吃午饭,就带了一些过来,你多少吃一点吧。”
我摇了摇头,一点胃口也没有。王医生叹了口气,在我身边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轻声细语地开导我:“月月,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但你不能把自已封闭起来,你……”
“你别说了!”我突然激动地打断她的话,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我害怕,我害怕自已永远……”
我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王医生沉默地看着我,眼中满是心疼和担忧。
我抬起头,对上他深邃的目光,内心深处最恐惧的念头,终于冲破了理智的防线……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紊乱的呼吸,却无法抑制声音的颤抖。“王医生,我……我害怕自已永远都是这样,永远都走不出来,永远……”我闭上眼,泪水从眼角滑落,“永远都像个废人一样活着。”
王医生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听着,眼神中充满了理解和关怀。等我稍微平静了一些,她才开口说道:“月月,你的感受我能够理解,很多病人在治疗初期都会有这样的担忧和恐惧,但这并不是事实。”
“可是,我真的感觉自已好不了了,”我无力地摇头,“我试过,我真的试过,可是我……”我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喉咙里。
“月月,你要相信自已,也要相信我,”王医生握住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康复的那一天。”
然而,她的话语并没有给我带来多少安慰。我开始刻意地逃避,逃避所有关心我的人,也逃避所有可能让我感到痛苦的事情。
我减少了和病友们的交流,尽管他们都曾给予我鼓励和支持,但我却无法抑制地感到自卑和绝望。我开始觉得,自已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是生病了,而我是彻底地坏掉了,永远都不可能被修复。
这种念头像毒蛇一样,一点一点地吞噬着我内心残存的希望,让我更加孤独无助。我开始失眠,开始抗拒治疗,甚至开始自残。
“月月,你在干什么?!”娜娜冲进病房,一把夺过我手中的碎瓷片,眼中的惊恐和担忧几乎要溢出来。
我没有说话,只是无力地靠在床头,任凭泪水无声地滑落。娜娜紧紧地抱住我,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安慰的话语,但我却什么也听不进去,我只觉得周围一片黑暗,而我就像是被困在黑暗中的囚徒,永远也找不到出路……
“月月,别这样,你看看我……”娜娜捧着我的脸,她的声音颤抖着,眼神中充满了哀求,“别放弃,求求你,别放弃……”
我看着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是喉咙里却像堵了一团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我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意识也渐渐模糊,最终,我闭上了眼睛,任由黑暗将我彻底吞噬……
娜娜走后,病房里恢复了令人窒息的安静。窗外,夜幕已经完全降临,城市像一头沉睡的巨兽,只有零星的灯光闪烁,更衬托出夜的深邃。我望着窗外,感觉自已就像被困在深海中的人,绝望地挣扎着,却始终无法呼吸到一口新鲜的空气。
王医生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可那些鼓励和希望,此刻听起来却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遥远而虚幻。我知道娜娜、王医生,还有那些病友们,都在努力地想要拉我一把,可我却感觉自已越来越无力,越来越沉沦。
我就像是被困在泥潭里的人,越是挣扎,就越是陷得更深。我开始怀疑,自已真的还能不能走出来,会不会就这样,永远地被困在这个黑暗的深渊里?
我闭上眼睛,任凭绝望的情绪将我淹没。我开始害怕白天,害怕面对那些关切的目光,害怕听到那些安慰的话语,因为我知道,我给不了他们想要的回应。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病房里的灯光越发显得冰冷刺眼。我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车流,突然间,一种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我不想再挣扎了,我想放弃了。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娜娜端着水杯走了进来。她看到我站在窗边,脸上露出了一丝担忧的神色:“月月,你怎么了?”
我转过身,看着娜娜,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艰难。
“娜娜,我……”我深吸一口气,想要说出口的话,却在触及到娜娜担忧的眼神时,又咽了回去。
娜娜走过来,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拉过我的手,轻声说道:“月月,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要不要我去叫医生?”
我摇摇头,无力地靠在窗台上,看着她,声音低沉沙哑:“娜娜,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没救了?”
娜娜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月月,你在胡说什么呢!你……”
我看着她,突然间,一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我猛地转头看向床头柜上放着的药瓶,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娜娜,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根本就不想好起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