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莘州,佟海泰有种乐不思蜀的感觉。莘州是离京城最近的农历农时数据采集点,这等无油水的职位,很多人都是为着过渡而来,心并不在此。
故而与农历农时有关的基础数据差,资料也不齐全。但好在人际关系简单,又是佟海泰熟悉的内容,回想起以前那种四处求盐商筹捐输的日子,他感觉像是到了天堂。
等佟海泰想起要回家时,近两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去。到了佟宅,他先去主屋正厅向那氏请安。说实话,佟海泰对名义上的这个母亲保持敬而远之的态度,无奈亲娘去世得早。行过礼后,佟海泰入座,那氏让丫头端来上好的茶。
佟海泰将莘州那边情况简要禀告了几句,那氏也不咸不淡地说了家里的一些事情。她提及佟司锦的亲事,佟海泰得了佟托哈的信已经知晓,他再次行礼道:“劳烦阿玛和额娘操心了。”
那氏道:“你远道而来,想必十分劳累,正好柳姨娘也才从我这里回去,你回院子里歇着吧。”
佟海泰便起身告辞。他刚进到清合院,就看见柳姨娘在东厢房外头,又听得后头传出纷乱的嘈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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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二姑娘去了作客,柳姨娘命仆妇将青樱关到柴房,心里早打过主意。这个青樱上回将金桂的手腕都捏肿了,害得她这边的丫头婆子对青樱发怵。这不是什么好事儿。现在她当着清合院的家,怎么能让一个丫头欺负了呢?关都关了,杀杀这个丫头的威风。即便是佟司锦回来后知道,她木头般的性子还能如何?
然而柳姨娘在主屋正厅,第一次见到了面若冰霜的二姑娘,她突然想起被自己关到柴房的青樱,心里有种略微不安的感觉。
从那氏那里出来,柳姨娘到花园里踱了一会儿。她屋里的小丫头急急跑过来道:“姨娘,二姑娘把金桂拖去柴房了。”
柳姨娘一愣,没想到看似文弱的二姑娘有这样的举动,忙拔腿从小道往后院而去。才走到西厢房门口,又是一个没想到,她居然碰到了才从莘州回来的佟海泰。
她心头一喜。二姑娘从小在关外养大,佟海泰对她的感情没那么深厚。自己这边有救了!她施了一礼,“大老爷,刚丫头说是二姑娘在柴房那边,我正要过去。”
“司锦在那里?这么吵吵嚷嚷像什么话?一起过去看看。”佟海泰皱紧眉头。
他们刚绕过主屋那排房子,还没走几步,就看见金桂抱着佟司锦的腿撒泼,“二姑娘打人了!我不活了!”声音如杀猪般嚎叫着。
佟司锦也看见了佟海泰一行人,没料到金桂突然跟疯了似的发作,知她是做给来的人看,厌恶之极,一脚将她踹四尺远。红梅瞪眼道:“没规矩的丫头,主子还打不得你?”
“大老爷。”柳姨娘两眼泛泪,轻轻地叫了一声。“金桂是我身边的丫头,二姑娘不知为何如此对她。”
“都给我停下!”佟海泰大喊一声,快步走到近处。他身后跟着柳姨娘,及几个小丫头。
“见过阿玛。”佟司锦仿佛才看到佟海泰,忙向他施礼。红梅和青樱也跟着行礼。
佟海泰见金桂趴在地上,抬起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又见柴房的门破了,被风吹得摇晃。青樱头发乱糟糟地呆站在柴房门口。他忍不住脑门疼,沉声问佟司锦,“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佟司锦看眼青樱道:“你自己跟大老爷说。”她双手在身前交握,悠悠闲闲,仿佛刚才打金桂的不是她。
青樱便将自己被关进柴房的经过说了一遍。“她们在背后说二姑娘和大太太的坏话,奴婢听不下去,才过去制止的。”
金桂喊冤,“借我一百张嘴,也不敢说主子的坏话。”
佟司锦“嗤”地冷笑一声,“不敢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心里一堆难听话,只是不敢说出来而已?”
金桂吓得忙磕头,“我没有,没有啊,大老爷。”
柳姨娘拧紧眉头,转脸与佟海泰道:“金桂是我跟前的丫头,素来用心,不过是没见过世面,说话辞不达意而已。”
佟海泰也踌躇起来,他望了一眼佟司锦道:“金桂,你打也打了,踢也踢了。她不懂事,就让她起来吧。”
佟司锦哼了一声,“青樱白白被关到柴房,这个怎么算?”
柳姨娘忙道:“二姑娘,青樱是我叫人关的,跟金桂无关。”仗着佟海泰在跟前,佟司锦能奈她如何?
佟司锦转脸望向柳姨娘,她嘴角带笑,眼里却冷意森然,“瞧姨娘这话说的,若不是金桂在背后说主子的坏话,青樱也不至于叫人关进柴房。姨娘护丫头心切,却莫要识人不清,枉费了阿玛的好心。”
“这……”柳姨娘张口结舌,她求救般地看向佟海泰。
佟海泰正在捋山羊须,一个不小心,扯掉一根,疼得他呲牙裂嘴。过了一阵子,才与佟司锦说道:“你欲何为?”
“简单。金桂背后妄议主母,按着佟家的规矩来就行。”佟司锦云淡风轻地应道。
这是要挨板子!那不得打得皮开肉绽?金桂瑟缩了一下身子,“姨娘救我!”
柳姨娘心头那个恨!刚才怎么没留意,就让金桂做实了妄议主子的罪名。她拉了下佟海泰的袖子,柔声道:“金桂皮娇肉嫩的,怎经得起板子招呼。反正二姑娘刚才也打了,也踢了,也算她受到了惩罚。大老爷,就此算了吧。”
佟海泰最不耐烦处理后院这些事情。一边是女儿,一边是姨娘,理放在那里,谁的情面都不好拂。他揉了下太阳穴,斟酌一番,开口道:“依我看,就按姨娘……”
“且慢。”佟司锦抬手打断他的话,“阿玛可知,有规矩却不按规矩办,岂不是乱了规矩?”她看着佟海泰道,“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前天夜里女儿做梦,梦到金桂要害额娘……”
说到这里,佟司锦目光似无意,扫过柳姨娘的脸,落到金桂脸上,“其实这只是个梦而已,我也没当真。不过正好今天遇到金桂在背后说额娘的坏话。”她叹了一口气,柔弱感上身,“所以女儿才如此生气。”
佟海泰一愣他从江都能全身退回京城,现谋得满意的官职。世人都道他观天象的本领了得,也只有他知道全托了女儿的福。若不是女儿梦中得到神助,他现还在江都活受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