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向来懂得不动声色的隐忍,这些年轻人大多数其实懂得一些。
即便曾经不懂,工作了一段时间后 也会自动安装此项技能。
每个人的内心应该都很精彩吧,顾言如此想着。
一通你来我往的戏码过后,流程拉到游戏环节。一直以来做背景板的新人们终于有了几个镜头,他们站在游戏区里努力的表现自已。无论是优秀的体能还是千奇百怪的糗态或者机敏的应变能力都争先恐后的站现出来。
顾言有点无奈,他试图在这一出戏里找出自已的定位,做一个相对出彩的配角,但经过他的尝试之后发现,或者他可以尝试做一个树先生。
一个单纯的背景板。
他既不是优秀的体能选手,也不是机敏的智慧者,甚至不善于搞怪取乐。
他的表现实在是平庸极了。同在游戏场景中的同伴甚至没能注意到和自已搭伙的是他。
一番激烈的角逐后,他的同伴通过夸张的个人表现力和灵活的身手以及幽默赢得了主持人的关注,暂时穿过了那扇隔开他们和他们的门。
顾言知道,这次活动与他而言又是一次失败的尝试。他侧过头看身旁的女孩,她眼里满是期待、憧憬、渴望、艳羡,还有其他说不清楚的情绪。
看到他望过来的目光,女孩羞涩的笑笑,弯弯的眉眼间生气盎然,灵动的眼神都是鼓励和斗志。
于是顾言也笑了起来,两人在聚光灯照不到的地方熠熠生辉。
李析年再一次望过来时顾言已经彻底放开了心态,迎着他的目光歪歪头,俏皮的眨了一下眼睛,女孩伸头靠近顾言的肩膀,对着李析年又是一个Wink。
在这个需要入场资格和资质的地方一群年轻人用自已的方式表达着友好。
深夜,乔洛洛坐在车里做着繁琐的工作安排,顾言正靠在她的肩上闭目养神。昏暗的光线落在他们脸上,分割出明明暗暗的色块。小助理已经歪在副驾驶上睡着了。
高楼大厦和车流快速穿行而过,仿若失真的画卷,墨色晕染了大片。
推开家门进去,三具行尸走肉各自回房,寂静的天幕下三声沉闷的关门声后彻底陷入死寂。
———— ————
“那段日子像梦一样,沉闷,枯寂,又和流水一样抓不住,留不住。好像很长,又好像很短,我只记得那种难熬的感受,却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人类的脑子大抵还是爱着自已的,记忆力本该清晰的伤痛渐渐褪色,回想起来满是乏味和厌倦,于是越来越不愿意想,记忆也就越模糊。我已经不太能够串联起来那段记忆了,脑海里只有侧倚在车窗前的乔洛和凌晨的夜色。”
顾言挪动话筒,换了个姿势倚着,露出的手腕上是一款不知名女士手表,小小的圆形金色表盘,罗马数字和金色指针,12点是两颗上下排列的碎钻。
他的目光倏然顿住,然后无声笑开,笑意很快蔓延开来。
那又是一段割裂开来的记忆,承载的是他学生时代的理想以及不可言说的爱发芽的地方。也是他一再催眠自已有关那段情谊无关爱怨的根源。
“本来想按时间顺序讲讲我的奋斗史的,展开来看实在乏善可陈。那便讲讲我的学生时代末尾的时光吧。在大家忙于创业、海投的时候,我怂恿乔洛洛和我一起去支教了。深入农村,带着满腔热血和抱负,我说,要把孩子们都带出来,只要他们想学,克服一切困难,也要让他们有书可读,有梦可追。”
滋滋的电流声里,顾言又一次停了下来。真好笑啊,那么伟大的理想,他说的轻轻巧巧,也逃的明明白白。
“秋天,我带着行李和乔洛洛一起走下了大巴车,坐着一辆拖拉机进了村子。金色的落叶厚厚的铺了满地,干脆脆的,一捏就碎。”
拖拉机在林地间的小道上行驶了很久,傍晚时才停在了村头。顾言跳下车把乔洛洛扶下来,又把行李搬下车,四下望过去,黑色的山峦隐在晚霞的暮光里,无尽的黄土地裸露着,刚翻过的泥土一片片支楞起来,每一片都是刀刃翻过的形状。
“这里的农村没有我想象中落后啊顾小言。”乔洛洛略带惊喜的声音说道。
是的,来之前的调查里,这片土地贫瘠又落后,贫穷是不显的,大家都是平等的过着不富裕的日子。
根据一位从村里出来的男生讲,
“我实在不愿回忆那里的时光,小时候天没亮就需要起床去拔草,田里总是做不完的活,农忙时下雨了要抢收,一季度的收成勉强温饱,闲时下雨也要进山找野菜蘑菇,枯水期忧心颗粒无收,暴雨又担心冲垮良田,每日一睁眼就是生计。一年到头干不完的活,最后也只能勉强活着。
进城要等拖拉机,一星期能有一趟,来回路上就要花费4-5个小时。走路更是遥远。我们那里有一个学校,学校里有一个老师,年纪不大,三十六七岁,一个人带着不同年龄段的五六个学生,也没有课本,就认个字,算个数,村里凑点工资给他,供他吃饭。
他跟我说,我还年轻,不能就这么蹉跎着,外面世界怎么怎么好,于是我拼了命的学,他教的我都学会了,然后他就把我送到了县里的高中,学费是他给我攒的,勉强够一年的。
连着他的资助,我妈的镯子,学校的奖、助学金,我终于勉强读完了高中,考上了一个二本大学。
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我爸也哭,妈也哭,他也哭,他们说村里出了一个大学生不容易,也哭一年学费更高了。
那年暑假我在工地搬了两个月砖,赚了一万一千三百二十块,三年的学费就赚到了。累的想死,却是我那是能找到的最赚钱的工作。
终于如愿的登上了大学的火车。一边勤工俭学,一边抓紧吸收知识,我不敢停下来,害怕又要回到那种一眼看得到头又一辈子望不到头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