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房内众人面面相觑。陈大夫见她们还不知晓个中情况,继续说道:“今日一早,莫丫头来替陈渔那小子来过了一趟。”见她们还不明白,陈中转眼望向周亭舟和春分二人,“这头昏脑涨、脚下沉重的症状,怕不是只有小姐一人才有的吧。”春分也只道是昨夜未睡好而已,此刻听大夫如此说,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周亭舟这才觉着自已脑袋也是微微昏沉,只是刚才过度紧张许欢欢,竟没有发现。
“这是发生了何事?”许欢欢带着些疑问,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我们,这是中毒了吗?”
“应当是昨夜围炉,炭火大盛,而阁中为了取暖,门窗屋角都挡得严严实实。房中透不进一丝风气儿,闷也是能闷死人的。昨夜暖阁中人,皆有此中毒迹象。”陈中解释到,“不过我已瞧过了,眼下都无大碍的,煎服药清一清,安安神就可。”
往日烧炭,留风口的事儿自已都有留意的,偏偏昨夜高兴,大家都忘记了。幸亏运气好,都平安无事,万一呢,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许欢欢心中一惊,想到昨夜情形,柳营是第一个睡过去的人,之后众人方才散去,也不知道柳营眼下状况如何?许欢欢慌忙说道:“陈大夫,柳家公子怕还在昏睡中,我们得赶紧过去看看。”
“小姐莫急,柳公子醒了的,此刻应该在下头舱板上晒太阳呢。上楼来的时候,我已经招呼过,让他等会儿也过去喝药的。”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许欢欢一面说着,一面牵住周亭舟的胳膊,跟着陈大夫一起下了楼,她得亲眼看到柳营活生生站在她眼前才能放心。
船行江上,外头阳光正暖,早不是昨日惊风渡口的那般凄楚萧瑟之景了。柳营正扶在栏杆处,同煎药的莫红鱼在说着什么。莫红鱼抬头看见她们,冲着许欢欢招了招手,柳营也顺着转过身来,远远地同这边打招呼。不知怎么的,待她们走近过去,许欢欢看见,柳营目光极快地从她身上扫了过去,又迅速地低下头,装作弯腰看顾炉上的药罐去了。
柳营其实是想到了自已在梦中与许欢欢的对峙,自已确实有冒犯的地方,幸而只是做梦,若真问出了口,往后的日子该如何相处?是故,在看到许欢欢的时候,有些神色慌张。许欢欢只当他是不好意思,毕竟昨夜见他也是少言之人,更何况还有大家中毒的事,此刻躲闪自已,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昨夜灯火虽明,房内人却不少,许欢欢并没有仔细看柳营的模样,只是第一眼觉得他瘦弱的可怜。如今映着这日光颜色透亮,才发现他模样还算周正,只两颊略微凹陷进去,看上去有些严肃;手指却是奇长,骨节处分明,不知是药气笼罩着,还是天生的,隐隐透着白光。
柳营拎开盖子,正看药熬得怎样。许欢欢蹲下去,被药气熏了一脸,昂着脸问到:“柳公子,你没事儿吧?”柳营没反应过来是在问他中毒的事儿,以为药气烫到了许欢欢,着急道:“周夫人,你没事儿吧?”周亭舟笑了笑,“她是在问你头还疼不疼,她没事儿的。”说着,便弯腰从许欢欢后背往前环抱去,双手十指交叉在前结成一个扣,就这样把许欢欢箍在怀里,抱到了一旁去,更准确点来说,周亭舟是把许欢欢端过去的。
早就知晓他夫妻二人恩爱,可亲眼所见后大家仍大为震撼,柳营更是呆立当场,一时间五味杂陈。周亭舟如此一番动作,惹得在场之人哄闹,许欢欢也霎时红透了脸。
“和姑爷比起来,某些人好像真的是个木头人似的。”莫红鱼兀自说了些自嘲的话,正巧陈渔端着一摞碗走了过来。
陈渔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昨夜已经混得算熟了,便一边摆开碗来,一边同大家说着:“今夜船该到白茅渡口,听说白茅山上的日出好看,我……我……我想着……想着柳公子和姑爷都是风雅之人,”陈渔极快速地挠了下头,继续道,“我没说错话吧?我想大家应该会喜欢的,就讲出来大家听听,也算还了柳公子的东。若可以,我现下就去准备着。”
这番话不知陈渔反复排练了多久,莫红鱼虽嫌弃陈渔嘴笨,却是看上了他的一颗赤忱真心。“大家在船上这些日子了,天高路远的,不如随陈大哥走一趟,去山上换一换眼光。”莫红鱼接着话,碗里也倒好了药。
江上风景虽好,可连日看来并不新鲜了。一行都是年轻人,到沿江的山上去登高远眺,相约着打发寂寂时光,这辈子可能都没有第二回了。几人议定后便各自休整去了。
第二日还在夜里,船只停靠在四下里只闻水声的黑幕里,被窝里暖和,外头实在冷得脚趾头都疼。周亭舟牵着许欢欢下了船,交代给春分后,便往后头去了,陈渔则在前头领路,7个人就这样提着灯笼上路了。漆黑的夜里,一行人循着山路,说说笑笑的,他们眼里是灯笼照亮的影子,耳中是你来我往的安心话语,烛火昏黄,闪耀跳跃在山林间,他们都是对方冬夜里的星星。
往上走了好一阵,亲眼看见黑暗里透出光来,那样的感觉着实奇妙。许欢欢看得清楚了些,四周林木不算盛,冬日里烂了的落叶沉在树桩子底下,脚下却没有,山路很宽,石板也踩得实在,看得出是常有人走的。许欢欢走在前头,有些热了起来,便停下来歇息,春分自然跟着她一起让道:莫红鱼快走两步,跟上陈渔去了;小酒姑娘拉上春分继续往上;柳营走得稍慢,气喘得却急;周亭舟在最后头,看见许欢欢在等他,一下便笑了。
“天亮得很快,我们得抓紧了。”听见陈渔在前头催,周亭舟越过柳营,往前头说话去了。小酒满头大汗,歇在拐角处,旁边还有一个莫红鱼,脸上一样红扑扑的。
“小酒,春分那丫头呢?”许欢欢跟着柳营后面,探出头来问。
小酒指了指不远处,吞了一口口水,说到:“上面拴着两头黄牛,她见了就跑,我们喊都喊不住,陈大哥追着去了。”
许欢欢摇摇头,笑了一阵子,也停下来歇息。柳营见周围都是女子,又想起那日梦中情形,自觉真的被比了下去,一发狠卯足了劲儿,加快步子往前去了。
忽听得前头一阵哼哧声,没走两步,许欢欢果然看见了那两头摆尾踏步的黄牛,身后拖着一节粗绳。明明旁边还有一放牛人,绳子却不在那人手上,也没有系在树桩上。
“伯伯,你的牛都跑了!”许欢欢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