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欢欢听得明白,倒也不觉得晦气,像这样的青楼场所,惹上身的官司肯定不会少。“全妈妈,还是按刚才所说的,三千两,我买下你这在云楼。”全妈妈本以为许欢欢会借此再往下压压价,没料到如此爽快。“需得一次结清。”全妈妈本也急着脱手,况且还有郝员外做中间人担保,咬咬牙便答应了。
许欢欢拿了银钱,换了契书,向着颇费了一番神的郝员外道谢: “天亮我便是要继续北上的,其他手续还得劳烦世伯为我操心着,待云阳那边来人再交接与他,侄女在此谢过了。”
“都是些小事儿,天亮之后我会让人办妥的,你我两家,无需言谢。”郝员外自认为没出什么力,不过帮着翻了翻各式文书,掌了掌眼。他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满心欢喜,心里在责怪着许游仲,为何当时不再多生个小子,不然,结个亲家多好。想到亲家,他忽然想起自已怀里还揣着一封信,等女儿醒了,得将信交给她,再好好与她说一说终身大事。因心里还记挂着,那郝员外便先行告辞了。待回家后,郝员外想着此次离别不甚郑重,这孩子又初来乍到的,着人备了份礼,送去许欢欢所在的船上,这些都是后话。
看事情也办的差不多了,许欢欢送走了郝员外,转过身来找全妈妈,“全妈妈,我有事情想请教你。”
“您才是这在云楼的老板,有什么事尽管问就是了。”说到请教,全妈妈不敢当,只是归整好契书,笑着看向许欢欢。
“扬州城里大大小小的美人儿,您都知道多少?我想同你打听个人。”许欢欢拉出两把椅子,自已坐下,也让她坐下。
“妈妈我在扬州城这数十年,这双眼睛看过不少的美人儿,如今各处楼里也有好的,只是比不上从前。红袖招里也就朱萼出众些,寻香阁的各位珠儿姑娘中,官珠最好,不知姑娘要找谁?”全妈妈一一盘点了起来。
“那妈妈可曾知道,也许不在这青楼里,其他地方的美人儿?我听红袖招的红酥姑娘说,你应该是知道的。”全妈妈拧着眉毛,不明白为什么红酥会让许欢欢来找自已,毕竟红袖招的妈妈也是长了眼的。“十四年前,一位圆脸美人。”听许欢欢说到十四年前,全妈妈便明白了原因。
“许老板说的,怕就是我这在云楼的花魁娘子。要知道,十多年前的时候,花魁娘子可不是家家楼里都有的,那可是全扬州城里头一个的美人,恰也是圆脸。”全妈妈说起那人来,脸上抑不住的骄傲,那个时候的在云楼,风光旖旎,风头之盛,可不是其他楼能比的。
“那位花魁娘子可是姓王?”
“许老板怕是说笑了,入了烟花巷柳的,哪一个女子有自已的名字,那些都是十数年前的事了,怕也寻不到她的俗家名姓。我还记得,她的花名叫做兰芽儿,是个弄琴的好手,同一支琴曲,同一阵琴音,听的人不同,听到的便不同,乐之愈乐,悲之更悲。便是她凭着这手段,才让在云楼坐稳了扬州欢门名楼的交椅。只是她执意要赎身,怎样都留不住。”全妈妈说起前尘来,又看着眼前的落寞,感慨了许多。
许欢欢没时间细究这些根由,她得快刀斩乱麻,“四顾吴呢?全妈妈知道这个人吗?”
全妈妈食指轻敲着膝头,脑子里翻过很多人,“四顾吴?”她想起来了,“那个剑客,我记得很清楚,是荷枝的相好。”
“荷枝是谁?”
“也是那时楼里的姑娘,人笨,还是个跛子,根本挣不了多少钱。那个剑客说要娶她,我也没为难,便放他们去了。”那是全妈妈唯一一个没有收钱就让她赎身的姑娘,只是不知道许欢欢为什么突然问到那个可怜人头上。
“那全妈妈可知这三人去向?”
“兰芽儿自赎身后回过一趟在云楼,之后便不知去向了;荷枝嘛,夜里失足,摔下楼梯,死了;那个剑客,替荷枝收了尸,听说往京城里去了。”全妈妈将自已所知道的都说了,并没有什么隐瞒。
天将将亮,许欢欢要问的也问完了,可以确定的是,白茅山上的比丘尼便是兰芽儿,被兰芽儿念经引渡的亡魂,应该就是荷枝了,至于四顾吴,还是得去到京城,才能打探到更多关于他的消息。许欢欢吃了盏热茶,大抵捋顺了些思路。
大家都跟着她一夜未睡了,是时候回船上去了。许欢欢刚要起身,“扑通”一声,小酒却跪在了身前。
这是发生了何事?春分吓得茶碗都没捧住,夏至在心里不住感叹这夜可真长。小酒与春分随侍左右,全妈妈自然以为是许欢欢的家事,不便多听,寻了个理由便走开了。许欢欢此刻也是一脸懵。
“夫人既做了这在云楼的老板,可否准允我留下来?”小酒跪下说完后,重重地磕了个头。
许欢欢有些惊讶,这在云楼可不是什么茶楼酒肆,容人倒茶卖酒的,这里是青楼,卖艺陪笑的地方。况且就出趟门的功夫,把个丫头陷在这种场所,柳营知道了不得发飙。赶忙俯身要将她扶起来,小酒却不起身。
“你这又是为何?你是柳营的丫头,身契籍契都在他手中,我即便要留你,也得他点头才是。”许欢欢有些急了,却见小酒从腰间掏出一样东西,并双手捧到许欢欢面前来。“籍契是我一直带在身上的,身契是围炉的第二日,公子还与我的。我身自由,自然由我自已做主,索性这船我是不会再上了,夫人的在云楼若容不下我,小酒自去别处就是,夫人权当我是被扬州府这富贵景象迷了心窍。”小酒分明就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许欢欢无法,使蛮力将她拉了起来,“你且等着。”有转头吩咐到:“夏至,你回船上,请柳公子。”
小酒听到许欢欢要让柳营来,心下有些慌张,自已已是铁了心不会陪他继续北上的,他若来了,自已还能剩几分冷硬;他若不来,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呢?想到这里,小酒的心憋到了嗓子眼,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夏至气喘吁吁跑了进来,只冲着许欢欢,不敢看小酒,“夫人,柳公子说,小酒姑娘要做什么,便由她去,不必拦她。”
果然,他都知道,他说过,荆州城内大大小小的事儿他都知道,不知道的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小酒提着的心终于能放了下来,既如此,便就这样了,至少,她还没伤害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