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秦月照例去表亲家了——她没说具体去干什么,只是说那边有些小事要办,最近会稍微忙一些。
对于这位室友兼好友的脑子,司马钰还是有些嫉妒的——这家伙平时也没见怎么学习,却在平时的课上能对赵阎王提出的一些刁钻的问题对答如流。
大概有些事情真的是看天赋的吧,像秦月这种不仅脑子好用、身体素质也强得变态的家伙,将来无论在什么环境下,估计都能混得风生水起——就像现在这样,系里所有人都在头疼考试的事情,唯独她,该打拳打拳,该出门出门,书也念着钱也赚着,几乎兼顾了所有的方面。
一边佩服着自已的室友,司马钰一边叹着气,带着运德和尚从后门进了【万妖楼】。和尚说可以从正门进的,但一想到院门到楼门之间可能会经过一大群嚼舌根的妖魔鬼怪,司马钰的勇气就散得一干二净。
她只是神经大条了点,还没到无惧无畏的地步。
来到自已的房间门口,司马钰开门想将运德和尚让进来,却没想到对方只是摆了摆手,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只是拿出了一只木鱼和一个坐垫,就在门口坐了下来。
“这屋子有特殊意义,不是我能进去的地方。”看着头上的门牌,运德和尚不知为何,仿佛有些感慨一般轻轻叹了口气。慢慢坐在了地上,和尚闭上了眼睛,对司马钰说道,“小施主,您进去吧,贫僧在这里做完法事会自行离开。”
“呃……”司马钰被搞得满头雾水,不过自已也只能照做——毕竟人家才是【专家】不是?让自已怎么办,自已照做就好了,“那……辛苦大师了?”
“无量寿佛……”运德和尚没有再说别的,只是念了一句佛号之后,便开始敲起了木鱼。
悄悄关上了门,木鱼的声音立刻被隔断。和尚敲得很轻,似乎怕打扰到周围的邻居一样——事实上这个时间点上,周围应该不会有人——啊不,应该是【妖】——在楼里的。听穆小雅说,【万妖楼】中的妖怪们为了能够融入人界,也都有自已的工作,白天的时候很少会在家待着。就算有在家休息的【妖】,除了半夜十一点回去睡觉之外,剩下的时间它们几乎都会聚集在楼前院内的空地上聊天。
想到这,司马钰来到自已房间的窗口向外看去,果然,有十几只动物在楼前三五成群聊着什么——说起来,根据穆小雅的讲述,她觉得【妖】其实也挺不容易的,除了【妖界】应有的规矩之外,它们还要遵守人界的法律,以及【仙界】那边订下的一些硬性规定——比如不准吃人之类的——一旦违背任何一条,都会受到相应的惩罚。
就好像来到一个国家的外国人一样,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
这样的感觉大概挺不好受的吧,不过换来的是能够享受科技发达、娱乐项目繁多的【人界】的各种福利,只要不犯什么事,也不会有人来说什么。
感慨了一番之后,司马钰忽然感到有些困了——现在才刚刚下午四点半,平时自已如何累,也没有这个时间就困的,而且还是困到眼睛都睁不开的那种。
大概是最近念书用脑过度了吧——司马钰这样想着,为了应付考试,最近她确实搞得挺累的。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司马钰爬到了床上,连衣服都没换。
——临睡之前,她好像感到有谁在叫她的名字,这个女人的声音十分熟悉,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谁——秦月?不可能,这家伙才不会用这么轻的声音和自已说话;穆小雅?也不对,穆小雅的声音偏向清冷中性一些,听上去酷酷的,颇有些御姐范儿,而这个声音却很柔和,仿佛置身于棉花的海洋一般。不仅如此,她还从声音中听出了一丝……
慈祥的感觉?司马钰不敢确定,因为已经很久没人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话了。
再接下来,思考慢慢停止,司马钰沉沉地睡了过去。
当她睡着的时候,门外运德和尚敲木鱼的动作停了下来。老和尚慢慢睁开了眼睛,再次望向了头顶的门牌。过了很久,和尚收拾了一下自已的东西,悄悄下楼离开了——
当来到132房间门口的时候,和尚着实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司马钰住的地方,竟然会是这间屋子。对他来说,132房间十分特别,曾经这里的住户,对自已恩重如山。如果没有她,自已恐怕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埋土里了,根本就不会接手现在的【积德寺】。
她,改变了自已的后半生,是他所犯下的罪恶的唯一救赎。
“师父,您放心,徒儿不会让小施主受到任何伤害的。”和尚从后面离开了【万妖楼】,感受着身后渐渐远去的熟悉感,运德和尚自言自语地说道,“不管对方是【鬼魔灵】还是什么,只要我运德还有一口气在,定护她一生平安。”
和尚走得很慢,背影看上去也有些落寞,但他落下的每一步,都坚定无比。
“无量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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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钰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半夜了——她是饿醒的。
从中午秦月走了之后,她便借了骆青的小电驴去积德寺接和尚过来,然后就是回家、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一直到现在。
掀开被子下了床,司马钰先喊了几嗓子秦月——她睡着的时候肯定没盖被子,但刚刚被子是盖在身上的,有这间房间钥匙的除了自已就是秦月,除了她,没人会进来。
至于是否会是小偷什么的——先不说小偷会不会帮她盖被子,光是周围那群妖怪这关就过不去。别管小偷【看】不【看】得见,妖怪们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所以只能是秦月做的,不过喊了几嗓子没得到回应,估计是这家伙忘了什么东西,临时回来取的吧。
不管了,自已先吃吧。
随便泡了碗面,司马钰拎着垃圾下了楼——她得去还小电驴,临出门时,司马钰看了看前院,发现那些【小动物】们都没了,想来这个时间,它们也应该回去休息了吧。
那自已就能从前院走了——【万妖楼】的院子还是挺大的,走前面比绕后面要快多了。
小电驴停在了后院。司马钰将它推到了前院,就在她准备推开院门的时候,院中的柱灯忽然闪烁了几下,紧接着传来了一个令她汗毛倒竖的慵懒声音——
“丫头,这么晚还出门?~”
随着声音一起传来的还有一阵猫科动物特有的【咕噜】声,只不过比平常的猫咪发出的声音要大许多。司马钰不敢动了,她本能地觉得自已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这是来自本能的恐惧,好像老鼠看见了猫一样。
当然,自已不是老鼠,对方也绝对不可能是猫那么简单。就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头顶忽然传来了一阵热气,还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挠着自已的脖颈。
司马钰慢慢抬起头,和趴在院门门檐下的横梁上垂着尾巴、一边舔着嘴唇一边低头望着自已的大型猫科动物打了个照面。
时间仿佛凝固了,过了许久,司马钰才扯出了一个难看到极点的微笑——
“大姐,您还没睡呢哈~”
阴影中的猫科动物愣了愣,随后忽然笑了起来——这家伙笑得十分放肆,光是笑也就算了,还伸出一只爪子用肉垫不断拍着司马钰的肩膀。
还好它没伸出锋利的爪尖,不然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等到笑够了,猫科动物从梁上跳了下来,以一个及其优雅的姿势悄无声息地稳稳落地——无论是家猫还是大型猫科动物,【优雅】二字似乎就是为它们所创造的——再加上它柔和缓慢的声音,让司马钰产生了一种自已正面对着一个沾满风尘的美丽女子的错觉。
抖了抖身上的灰尘,它抬头望着司马钰,抬起双爪趴在了小电驴的车把上:“丫头,这不是挺幽默的嘛,多大了?~”
“……十八。”司马钰心中的恐惧已经被刚刚这家伙的笑声搞得消弭了大半,借着月光和灯光,她看清了对方的身形——
那是一只豹子,浑身都是铜钱一般的斑点。金钱豹?花豹?司马钰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对动物其实并不了解的,只有一些小时候看画册时的模糊记忆。
“啧啧……长得真水灵,人类的十八岁还真是令人羡慕。”花豹的眼睛在柱灯下面变成了一条竖线,上下打量着司马钰,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她的眼睛上,“你的眼睛很特别,这么晚出门,肯定会看见什么对人类来说不怎么好的东西,怎么样,要不要姐姐护送你?~”
“不、不必了哈~”硕大的豹头就离自已的鼻尖不到十厘米,司马钰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四颗硕大的犬齿——她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到猛兽的牙齿。好家伙,这一口下来,估计自已就要对这倒霉的人生彻底说拜拜了,“我、我就是去隔壁、隔壁院子还车,不走多远的哈……就不劳您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