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上巳节,皇后宴请众命妇。
林霜儿虽然只是个妾室,但因着救命之恩,也在邀请之列。
她满身绫罗,戴着那套稀罕的南珠头面,耀武扬威地走在我前头。
一路上遇到的人无不夸赞她的头面精美,林霜儿更是得意。
我从容地走在后头,忽略那些或怜悯或嘲讽的目光。
出尽风头,可未必是好事。
走进坤宁宫,林霜儿春风满面地朝皇后行礼,可皇后今日却格外反常,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和蔼地叫她免礼,而是直勾勾地盯着那副南珠头面,面色逐渐阴沉。
我立在一旁,没有错过皇后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过了半晌,见皇后还没出声,林霜儿按捺不住地开口:“娘娘,您怎么还不叫霜儿起身呀?”
她迟钝地没感觉出皇后隐忍的怒气,但大殿里的命妇个个都是人精,早就闭牢嘴巴,只等着看接下来的好戏。
“放肆!你区区一个妾室也敢挡在主母前头?来人,好好教教她什么叫规矩!”
皇后突然疾言厉色地发作,她手底下的嬷嬷立马上前把林霜儿压在地上。
林霜儿不敢置信地看向皇后:“娘娘!我可是救过您的啊!还为了您失去孩子,再也做不了母亲,您怎么能这样对我?”
她不说还好,说完,皇后的眉头皱得更紧。
挟恩图报的次数多了,谁都会厌烦的。
“你不分尊卑就是坏了宫中规矩,本宫感念你的恩情,却不能公私不分。动手!”
宫里的掌嘴嬷嬷们都是专门培养的,手上的厚茧粗砺,一巴掌下去不仅打得林霜儿口吐鲜血,更是打烂了她脸颊上的嫩肉。
那套南珠头面也因为掌嘴的力道变得东倒西歪,在林霜儿头上摇摇欲坠。
林霜儿想开口求饶,但一张嘴只喷出一口鲜血,根本说不出半个字。
皇后依旧眼色狠戾地盯着那套南珠头面,护甲掐进掌心,都毫无所觉。
我知道,这南珠头面其实是她的试探,皇上将它送给了谁,谁就是那晚勾引皇上的人。
赏赐送来的那日,我正愁不知如何是好,林霜儿却主动帮我担下了这罪名。
打到最后,林霜儿脱力地瘫软在地,脸肿得像猪头,根本瞧不出原本的模样。
这时,门口传来太监的禀报,是皇上来了。
他脚步匆匆,全然不顾跪了一地的众人,只朝着林霜儿的方向而去。
看到面目全非的林霜儿时,他眼中闪过一抹痛惜,握紧拳头,恶狠狠地看向皇后。
皇后虽然嫉妒得发疯,却也不敢在皇上面前放肆,只能一言不发地低头跪着。
就当皇上要发怒之际,我膝行上前柔声道:“皇上息怒,是臣妇没有管教好家中妾室,皇后也是为臣妇撑腰,并无过错。”
听到我的声音,原本还怒意勃发的皇上猛然回头,震惊地看向我,眼底的狂怒瞬间转变为狂喜。
我猜他刚刚定是把认不出面目的林霜儿误认成了我,所以才如此失态。
不过他的这番表现,落在皇后眼里,却是坐实他与林霜儿的奸情。
我不动声色地冲他眨了眨眼,皇上像是被顺了毛的狸奴,收起周身的锋芒,轻咳一声后开口:“皇后请起吧,虽情有可原,但不可草菅人命。”
皇后强行扯出一抹笑,回道:“是,臣妾知错。”
我识趣地带着重伤的林霜儿回了府。
经过这一遭,林霜儿与皇后的那点子恩情,也该消磨殆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