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屋地做饭的王萍看到两人回来,就是乒哐一顿摔,“丑妮,你上那骚了去了!地里活不干,饭也不做,一天天你是大小姐啊,等着人伺候。”
大小姐在现在可不是什么好词。
赶上前些年,地主家的大小姐,资本家的大小姐,挨上个边,都会被隔三差五拉出来批斗一顿!
被打的头破血流不说,还有被人给偷摸祸祸的,跳井上吊的都有。
眼角余光看到墙头那露出一个脑瓜顶,丑妮知道那是隔壁的吴婶子,她最爱听墙角。
左邻右舍有点啥事,她传的满屯子都知道。
从小到大她妈总说,你忍让着王萍她们,要不是你爸咱们娘三个咋活,你得看在他的面上。
若是以前她肯定会闷不吭声,惹了责骂,默默接过王萍手里的活。
这辈子她可不会帮她藏着掖着,让大家伙都看看王萍是个什么货色!
丑妮冷笑了一下,清脆的声音传到吴婶子耳中。
“王萍,你就今天没趟大爷,还有你说嘴的了?
天天你那被我叠,洗脸水我给你倒,伺候你的少了?
都赶上你使唤丫头了!”
“你当妹子的帮我这个二姐干点活都得表表功,我爸对你多好,你也好意思说嘴。” 王萍瞪了眼丑妮,一脸的笃定,抬出她爸,丑妮就不敢再说什么。
丑妮皮笑肉不笑,“你那臭袜子,血裤衩子都扔给我洗,也是爸让你这么干的?”
“还有,小铁蛋的糖块你都偷吃,也是爸让你干的?
你还要不要脸!”
“你瞎说啥?我啥时候让你洗那个了,我哪偷糖块了!” 王萍笃定的表情裂开,急赤白脸的反驳,恨不得堵住丑妮的嘴。
这些事她干的出,也知道说出去没脸,依仗的不过就是丑妮老实,让着她。
现在丑妮张扬出来,她又恼又怒,舞马长枪的拿着铁饭勺子就冲了过来。
丑妮就站在外屋门口,怎么能让她打到。
清瘦的身子灵巧的往旁一躲,同时伸出脚放在了门槛上。
那门槛子有30多厘米高,平时一迈就过来了,自已家的门槛天天迈,脚抬多高都形成肌肉反应了。
王萍就顾着狠呆呆的看着丑妮的脸,想一勺子削塌她的鼻子,变成和她一样的大饼脸,省得两人站在一起总被对比。
就没注意脚底下。
按着平时的迈步子的高度,一下子绊到了丑妮的脚上。
“啪嚓!”
“啊!”
“哎妈呀!” 噗通一声五体投地。
“丑妮,你这个贱货,你敢绊我!看我不打死你!”
王萍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眼里都是狠毒,又钝又厚的指甲竟然是抠向丑妮的眼睛。
丑妮虽然瘦,可她平时干活干惯了,力气不小,一把抓住王萍的腕,另一只手一下薅住她的辫子,往后一扽,直接让王萍来了个后仰。
王萍身子失去平衡点,也使不上劲去打丑妮了,针扎似得叫唤起来。
“丑妮,你敢打我,你个瘟灾的玩意。
小婊子,和人钻小树林的贱货,都让人cao烂的玩意。
快松开我。”
这些污言秽语,村里头面嫩点的妇女都骂不出口。
王萍一个没出阁的闺女,张口就来。
上辈子丑妮听过她说更污秽的话,并不意外,可那张显露无疑的脸,那狠意满满的脸,眼睛里像是有毒蛇吐着信子,又阴森又毒辣,让她打了个激灵。
几句话就能让王萍恨成这样?
丑妮暗暗告诫自已,要对王萍多加防备。
不等王萍再骂出口,王老蔫的声音就从下屋门口响起,厉声打断两人。
“你姐俩闹啥呢?干一大天活,晌午都没吃饭,还不快点做饭!”
他在下屋收拾镰刀把,丑妮和王萍吵架,什么时候不是被压着打的那个?他根本就不担心。
听到丑妮的那些话,他才停了手上的动作。
再听到王萍的呼痛声,他更是脸色阴沉起来。
这个小逼崽子还敢诈翅?今天下地半道跑走,下黑不但不老实认错,还敢和王萍动手,还反了天了!
不治背服的可不行。
他还是教训的轻了!
王萍骂的那话,让他脑袋嗡了一下。
这个傻闺女,在屋里咋骂咋打都行,这可是在院子里,要是她再秃噜出别的难听的话,传出去名声还要不要了。
赵家那个三小子这就回来了,听进他的耳中,哪个男的喜欢这样嘴里不干不净的姑娘!
田玉芬的声音也从屋里传出,“丑妮,你快放开你二姐,找打是不是?!”
急的直拍炕头那扇窗户上唯一的一块玻璃。
晌午丑妮把饭篮子整打了,干活都没吃上饭。
下午她又拉着她哥不知道跑哪躲着去了,没回地里干活。
她这个心啊火烧火燎的,老蔫从来不说怪孩子的话,可心里咋想的她约么也知道。
看他一下晌都没个笑模样,田玉芬就想着自已干快点,多干点,把自已两个孩子干的活多少找补找补。
这急中有错,一镰刀就把脚扫了。
不但耽误了下晌的活,还给了村里的赤脚大夫五毛钱的包扎钱和红药水钱。
现在丑妮这个死丫头又去招惹王萍,不是更惹老蔫不痛快吗!
哎!晚上她好好哄哄老蔫,弥补弥补吧。
下房里光线暗,丑妮看不清王老蔫的表情。
应了一声,“这就做饭,爸。” 现在还不是和他闹翻的时候。
要是可以,她真想一包耗子药毒死王老蔫,给上辈子的自已报仇。
她知道的那些能药死人的,敌敌畏,耗子药,没有哪个能吃了药人立马嘎嘣就死了的,死前总挣扎一阵子。
可王老蔫不是上辈子的自已,孤零零一个人。
她妈,还有王老大王萍她们不可能发现不了。
明显就不是正常死亡,肯定会报公安。
她不能保证公安就一定查不到她的头上。
要是就这么给王老蔫偿命,岂不是白重生了一回。
报仇,再慢慢图谋,也不一定非得自已亲自动手杀人,脏了自已的手。
现在,最主要的就是想办法快点分家出去,摆脱王老蔫的控制。
现在不像过些年,人们去哪都随便。
这个年代去哪都要介绍信,那上面还有时间期限。
但凡被查出来,那就是盲流,都得被抓起来。
她户口在王家,哪都不能长期滞留。
关键的还是粮食。
城里人每个月都有定额的粮食,村里人吃粮食,以前就是生产队分粮,今年开始就是自已种。
总之,村里人,吃粮就得指望着地。
她和大哥分的地都在王老蔫的名下。
这就被掐住了命脉。
想要和大哥分家出来单过,王老蔫怎么肯分出地来?
两人的户口也都在王家,他不吐口,户口也起不出来,房场村里都不能批。
分家,还得再做些准备。
二傻自从妹子动手,他就在旁扎楞着胳膊,准备妹子打不过他随时帮忙。
看到丑妮进屋,他拎着蘑菇,蹲到窗台下收拾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