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皇城,御书房。
建平帝气了一整天,正心烦意乱的批改着奏章。
内侍总管忽然快步来到了御书房门口,声音急切的说到:“陛下,顾相……顾相求见。”
“呵。”
建平帝垂了垂眸,只是冷笑一声,没言语。
那内侍总管也不敢说话,就站在一边等着。
今天陛下心情不好,就像是……就像是受了气的小媳妇儿……
这个时候,整个皇城的人都不敢多一句嘴。
大家都知道,陛下今天很生气,而除了顾相,没人能把他哄好。
“看来今日,陛下心情很差。”
没等到通传,顾言卿依旧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御书房。
没办法,第一权臣,就是有这个牌面。
见到顾言卿进来,内侍总管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弯腰退了下去。
这战场就交给二位了,小的不配呆在这儿……
整个皇城里敢听这两位墙角的,也就只有白檀儿一个了。
整个皇城的人也都知道,白檀儿这爱好特殊,而且……陛下似乎对她格外纵容。
“顾相不是病了吗?”
建平帝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御笔,抬眸冷冷看了顾言卿一眼:“我见你挺精神的呀!”
“托陛下的鸿福,臣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了。”
顾言卿随口回答着,声音不疾不徐,很是平静。
“你……”
建平帝一下子站起身来,绕过书桌,直接走到了顾言卿身前:“顾言卿,朕忍不了了你今天你一定是偷懒出去玩了!你出去玩居然不叫上朕一起,朕现在很生气,很生气,你懂吗!”
正在听墙角的白檀儿:……
所以陛下你生气的点是,好兄弟偷懒出去玩,居然不叫你么?
这……就很难评。
“谁说我出去玩了,我是有正经事要办的。”
面对着建平帝,顾言卿依旧一脸波澜不惊的模样。
“什么正经事?”
建平帝听了顾言卿的话,脸色变化了一下,连语气也跟着认真起来。
其实建平帝今天这么生气,并不是因为顾言卿的突然缺席。
他知道顾言卿这个人做事一向很有交代的,他缺席了朝会,就说明一定是有一件比朝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做。
只是……那件事到底是什么……
顾言卿他居然没有提前与建平帝知会一声。
这种,脱离了自己掌控的感觉,才是建平帝心里恼火的真正原因。
作为一国之君,建平帝自然希望把所有人都掌控在自己手中,包括,顾言卿。
能彻底被君王掌控的臣子,才是好臣子。
建平帝现在如此讨厌孟祥他们,就是因为那些大世家早就脱离了皇权的掌控,甚至能够和他分庭抗礼。
这,是帝王最不喜欢的。
而顾言卿不一样。
他是权臣,却也是孤臣。他能依靠的,也只有建平帝。
只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建平帝隐约觉得顾言卿好像和从前不一样了,他似乎慢慢脱离了原来的轨迹,开始往一条全新的人生轨道上前行着……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建平帝也不敢确定自己的感觉对不对。
“陛下,这是一封来自禹州的密报。”
顾言卿此时从袖口抽出一份密奏,直接递到了建平帝的眼前。
建平帝打开看了几眼,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他们……怎么敢?”
“禹州地处江南,一向富庶,而江南世家财雄势大,根深蒂固,又远离京都。天高皇帝远,他们有什么不敢的?”顾言卿在一旁缓缓开口,语气冷厉。
庆云国幅员辽阔,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是……陛下人在京城,鞭长莫及,很多政令到达几千里之外的其他州郡的时候,就早已经面目全非了……
就拿禹州来说,那里是整个庆云国最富有的地方,也是富商云集贵族林立之地。
那里的官员相互勾结,自成一派,根本不把其他地方的官员甚至是建平帝放在眼里。
“禹州……”
建平帝的手微微颤抖,这也是他的心病之一,禹州的贵族比之京城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
禹州那边是铁板一块,很多京官到了那里都要吃瘪,强龙难压地头蛇啊!
“难道这次……你要亲自去禹州?”
建平帝好像想到了什么,猛然抬头看着顾言卿。
“是有这个打算,不过我要先把京城的事务全都安排好了之后,再动身。”
顾言卿继续说着:“我早前派去的人已经初步掌握了一些禹州官员贪腐的证据,而且他还联系到了一个禹州富商,那富商不堪当地官员的压迫和威逼,愿意与我合作,但是他不相信别人,他只肯与我一人当面详谈,我不过去的话,恐怕,他是不会把证据拿出来的。”
“那你是应该去一趟,不过……禹州那边的势力想要连根拔起谈何容易?连孟祥那个老匹夫多年来都对禹州那边的派系一点办法都没有。”建平帝还是有点担忧。
他登基以来从没有认真去管过禹州的事情,就是因为那边的士族豪绅们太多,而且距离京城太远了,一直没有一个好办法,能把他们连根拔起。
牵一发则动全身,铁板一块的禹州官员联盟,让他一直找不到一个精准的切入口。
“以前是我们找不到他们的破绽,而这一次,却是个好时机。”
顾言卿说着,突然间灿烂一笑,笑容里却没有丝毫暖意,尽是冰冷杀机。
嘶。
建平帝此时深刻体会到了朝野间流行的那句话了——
顾相一笑,生死难料啊!
不过……
这对建平帝来说,这是大好事。
想到这里,建平帝的眼神里满是激动,他转过身,走了几步,从身后不远处的书架上抽出了一把长剑,递到了顾言卿的手上。
“这是朕的佩剑,你去禹州的时候随身携带,万一那边出了什么变故,你可用来自保,这宝剑……如天子亲临,可先斩后奏!”
雪亮的剑身上,泛着幽幽寒芒。
顾言卿看着建平帝手中的天子佩剑,突然间抬眸看了建平帝一眼,似笑非笑的问:“陛下这宝剑,是否有一天,也会对准……臣的胸口呢?”
建平帝一怔,深深的看了顾言卿一眼:“顾相糊涂了,你是朕的肱股之臣,也是朕的好兄弟,朕这一辈子……绝对不会对你刀剑相向的!”
“是我糊涂。”
顾言卿笑着,接过了那把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