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萱赶在赵氏和胡氏开口前,就先一步站出来,对如意微笑道,“如意姐姐,关于此事我已有了对策,你出去后尽管告诉祖母,让她安心。”
如意愣了一下,见她神情笃定,又听她三言两语交待清楚了对策,像是被喂了定心丸似的,心里的焦虑一扫而空,脸上也有了笑容,连忙去找黎氏回话了。
正堂内,裴璋看到黎氏遣人把徐姑姑请到身边,嘴角微扬。
他是习武之人,耳力远超旁人,再加上有意探听,闻萱在屏风内说的那些话,他全都听在耳里。
原本他还怕闻萱在寿宴上被她那个好妹妹,还有宋涧这个装腔作势的伪君子联手设计,想着万一闹出什么来得帮她解围,结果人家闻大姑娘却上演了一出大戏,让他这个摩拳擦掌的未婚夫毫无用武之地。
这一出戏,真是精彩纷呈,也让他对闻萱另眼相看。
她不仅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完全被闻玥蒙骗,还反过来设了圈套让闻玥跳,彻头彻尾地撕开了闻玥伪善的嘴脸,让闻玥的谎言暴露在众人视线下。
而且她还很聪明的没有任凭闻玥撒谎之事在寿宴上发酵,而是利用这个关键时刻,在侯府一众内宅女眷面前立威,拿出了完美的对策,既打了闻玥的脸,又顾全了大局。
唯一让他放心不下的是,闻萱的所作所为有些明显。
像侯府三太太赵氏这样的蠢货,若是没人提点,自然想不到闻萱在这件事情里究竟扮演者什么样的角色,可侯府里毕竟还是有聪明人的,比如说那位黎老太君,再比如被气到晕厥送出去的闻玥,她们都能意识到不对劲。
闻玥怎么想,裴璋一点都不在乎,在他看来这个闻玥是死不足惜。要是她敢对闻萱出阴损的狠招,他有一万种法子,让她知道何为天高地厚。
他只担心经过此事,黎老太君会觉得闻萱太有心计,往严重了想,要是这位老人家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怕是还会认为闻萱设局在寿宴上当众揭穿闻玥的谎言,是在打整个武安侯府的脸。
想及此,他面色微沉,深邃的眸光望向屏风。
那一道屏风,挡住了他的关切,现在屏风内的人没有在说话,而他有完全看不到闻萱的身影,不知她此时此刻是什么样的神情,也不知她那些叔母姊妹之后会不会给她下绊子,她能不能及时察觉。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这个女子都让他如此操心。
就在他望着屏风出神时,一个面相端正的青年走到他身边,低声在他耳旁道,“世子爷,在下薛修瑾,想请您去外面走走。”
裴璋缓缓转过头,波澜不惊地望着薛修瑾。
而薛修瑾在被他平静中透出冷冽的双眸盯上时,心里竟是一颤,总算明白了,何为如狼似虎的眼神。
随即,薛修瑾心生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喉结微动,视线扫过裴璋整张脸。
同为男子,在看到裴璋不同于绝大多数京中世家公子,别具锋芒棱角的俊美容颜时,他自然不会像那些怀春的小娘子一样生出爱慕之心,甚至心里还有几分混着不屑和惧意的复杂心情。
不屑源于他出自诗书人家,而裴璋却是自幼在边疆长大,在马背上冰雪里摸爬滚打的武夫,自古文人就看不起武夫;而他心里的惧意,却也源自于裴璋的武夫身份。
先帝曾有云,大梁有三大镇国神器,一为曾任首辅数十载,现已因病致仕,仍被当今皇上破例赐予太傅一位的老臣袁公;二是作为朝廷中枢机构,负责处理所有机要政务的内阁;其三便是镇守北关为大梁抵御骁勇外敌的镇北王府。
镇北王府的男儿郎世代统领镇北军,个个都是铁骨铮铮的血性男儿,可为大梁征战沙场,马革裹尸。
到了这一辈,镇北王只有裴璋这一个独子。
众人都说镇北王府人丁凋零,而镇北王日渐老矣,光靠一个独苗世子,怕是镇不住大梁的北疆了。
可裴璋却早早地随父上了战场,用一封封从边疆传来华京的捷报,和斩下西羌首领项上人头的战绩,告诉大梁的皇上,也告诉所有看轻镇北王府的人,何为英勇非凡的少年战神。
薛修瑾的眸光缓缓下移,看着裴璋骨节分明的大手。
这双手一看便知非同寻常,是执得了剑,拿得起刀,撑得开大弓,斩得了头颅,也掐得住喉咙。
北疆战神,怕是名不虚传。
他面前站着的,还真是桩煞神。
“薛公子,请吧。”
裴璋见他只顾望着自己的手出神,目光愈发幽深,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薛修瑾这才回过神,尴尬地一笑,和裴璋并肩而行。
二人走出正堂,过了桥,来到侯府一处园林的水榭内,薛修瑾这才从袖口里摸出一封信纸,双手呈给裴璋,有些不敢直视裴璋的眼睛,“这是李兄让在下转交给世子爷的。”
裴璋接过信纸,展开后扫了两眼,便低笑一声,“李衙内的字写得倒还不错,有几分风骨。”
薛修瑾小心翼翼道:
“李兄说今日这场合,他父亲不让他出面,因此李府前来参加寿宴的人里没有他,但绝不是他不想见世子爷。他还说,他已经明了您让人带话给他的用意,他素来敬佩世子爷的为人,定然是信得过世子爷的。具体如何,也都写在这封信上了,您一看便知。”
裴璋低头,又看了看信上行文,剑眉微皱。
他刚才夸李衙内字写得还行,这是真的,但李衙内这封信写得狗屁不通,也是真的。
也就几句话的事,偏偏这个李衙内要卖弄一番文采,还卖的牛头不对马嘴,把本来简单的答复弄得云里雾里,字里行间都映照出他不学无术的真相。
唯有最后一行虽然粗鲁,但还算有用:
“姓宋的臭不要脸,我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世子爷愿意帮我整他,那从此以后您就是我结拜兄弟,咱们一起干他娘的!”
裴璋面无表情收起信纸,抬眼对薛修瑾道,“你再见到他时,和他说,此事不宜声张,他什么都不用做,只需等着我再让人给他递信。”
不是他嫌弃李衙内,但就凭李衙内这脑子,真要出手必定是托他后腿的猪队友,好好的计划也要被弄砸了。
“世子爷您放心吧,我一定把话带到!”薛修瑾被裴璋那双冷眼一扫,心砰砰直跳,差点拍着胸脯保证。
裴璋却是盯着看了他一会儿,顿了顿道,“我记得,这京里姓薛的人家不多,你是薛昭仪的娘家侄子?”
薛修瑾听他提到自己姑母,点了点头。
后宫嫔妃众多,他姑母膝下并无子嗣,娘家又不显赫却能位列九嫔之首,是抱了李贵妃大腿的缘故。
也因此,薛家一直在讨好李家,薛修瑾自诩是清贵文人,却和李衙内厮混在一起,把自己混成了纨绔一流,还得冒着风险给李衙内来办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裴璋站得离薛修瑾近了些许,拍了拍他的肩,盯着他的眸子冽如地下冷泉,“怪不得薛公子和李衙内如此要好,你会为你的至交好友保守秘密的,对吗?”
薛修瑾心里又是一个哆嗦,浑身渗出冷汗,连忙道,“言多必失的道理,在下明白。”
待裴璋从水榭回正堂时,他为节省时间抄了近路,半路上却撞见了宋涧和侯府的丫鬟私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