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莲儿从她平静的眸光里,却看到了让她胆战心惊的戾气。
而闻玥也心慌得不行,生怕林莲儿应付不了眼前的局面,最后破罐子破摔把她们二人的密谋都交待出来。
“林姑娘,请你回答闻大姑娘的问题,这到底是不是真的。”玲珑郡主微眯起眼睛,她的耐心已经要到极限了。
如果林莲儿再敢闪烁其词,那她不介意当着这一大堆的人面大发雷霆,让她们看看她这深受太后和皇上宠爱的郡主脾气能有多大。
林莲儿柔柔弱弱地跪在地上,眼带泪花,抽噎着道,“回郡主的话,臣女没有管教好奴才,杏儿擅自跑去找闻三少说话的事,臣女并不知情!”
她话音落下,闻辰愣住了,闻玥心里一松,杏儿则是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林莲儿。
“林姑娘是说,闻大姑娘羞辱你一事是假,是你这奴才自作主张编排的故事,拿去哄骗闻三少的咯?”玲珑郡主勾起唇角,好整以暇地问。
林莲儿避开杏儿的眼,点头道,“臣女和闻大姑娘在宴上并未交谈,又何来臣女受辱一事?臣女不知道她为何要如此说,也一直被瞒在鼓里——”
她想得清楚,闻玥不知为何临时变卦,害得她一直找不到机会接近闻萱,千灯宴上人多眼杂,很多人都看到了她连闻萱的衣角都没沾过,两个并未有过交集的人如何发生冲突?
而她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太过相信闻玥,按照闻玥的交代提前让杏儿去垂花门那边候着闻辰,以至于事情发生变故时,她连收手的机会都没有。
但现在后悔已经没用了,面对玲珑郡主和闻萱的质问,她也只能亡羊补牢,把杏儿推出来顶罪。
杏儿对她向来忠心,又是林家的家生奴才,父母姊妹的卖身契都在林家手里,就算她把过错都推到杏儿一人身上,杏儿也不敢出卖她的。
正如她所料,杏儿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只是心如死灰地瘫倒在地上。
“杏儿,你,你真的骗了我?”闻辰不住地问,“你为何要如此?”
闻萱在旁边听着,脸上浮现出几分冷意,在心里道:蠢材,她当然是为了她家姑娘才骗你!
“你可认罪?”玲珑郡主问。
杏儿沉默了片刻,无力地点头,“是奴婢撒谎哄骗了闻三少,姑娘并不知情,都是奴婢一人的错!”
“你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闻萱忽然插嘴,“我记得我并未得罪过你。”
她的话提醒了在场众人。
一个是侯府千金,一个是尚书府的奴婢,两者之间毫无恩怨和利益纠纷可言,后者没有理由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啊!
林莲儿又揪心起来,偷偷地瞄着杏儿。
好在杏儿没有被问住,只是木着脸答道,“我嫉妒你!”
“嫉妒?”闻萱浅笑了一下,不急不缓道,“那你嫉妒我什么?”
“我嫉妒你是主子小姐生来高贵,而我只是奴才命!”杏儿说话时带着怨气,好像真就是如此。
但闻萱心知肚明,她这股怨气是因林莲儿而起。
“既然如此,你为何唯独只恨我,而不去恨别的主子小姐?”她淡淡道,“按你的说法,你和你家姑娘朝夕相伴,她难道不该是你最好的仇恨对象?而我一个和你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你却把恨意放到我身上,不觉得牵强吗?”
杏儿被她问得怔住,顿了顿才道,“我家姑娘对我很好,所以我不恨她,我恨你是因为你长得漂亮,行事还太张狂,我这才注意到你的。”
闻萱又是一笑,“这就更可笑了,我是武安侯府的人,而你远在林府,我就是真的行事张狂,你也看不到啊。”
“我是在京中贵女都参加的宴会上看到你行事张狂的!”
“是吗?”
闻萱似是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不紧不慢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即便算上今夜的千灯宴,我和你家姑娘共同参加过的宴会,也就只有两场。
我和你家姑娘私下没有交情,从未在宴会上单独交谈过,不存在我趁着别人不注意单独对你们耍横的情况,所以我要是真做了能让你记恨上的事,一定有别人也注意到了。
那你就说说,具体是哪一场宴会上的什么时候,我做了什么让你觉得我行事张狂了?”
杏儿咬着嘴唇半晌,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又听闻萱道,“看吧,你答不出来了,因为你在隐瞒真实的原因。”
说到最后,闻萱清甜柔婉的声音陡然变得冷厉如剑,“你可知对郡主说谎,这该当何罪?”
由屏风隔着坐在西侧的裴璋剑眉微扬,在心里为闻萱的一连串有理有据的逼问叫了声好。
“闻姐姐说的是,一个奴才胆敢对本郡主说话,砍你的头都算轻的。”玲珑郡主也很是欣赏闻萱的口才,还相当自然地改了称呼,管她叫起了姐姐。
闻萱听到她这一声姐姐,有些受宠若惊,而跪在地上的杏儿听到要被砍头,已是吓得六神无主。
恰好裴璋冰冷无情的声音在这时响起,“一个大胆刁奴而已,妹妹何须和她废话,白白浪费了你的口舌,直接让人把她拖下去处置了就是。”
说罢,又传来他吩咐身边侍卫的话语,“你们去堵上她的嘴,将她待下去,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他自幼随父上战场,在北疆的冰天雪地和西羌人的刀剑无眼中磨砺出了一身戾气,又有着在尸山血海中从容走过的魄力,此刻不过寥寥几句话,就让杏儿产生了真切的幻觉,就好像刽子手的刀已经架在她脖子上了。
而裴璋说这话,也正是要震慑杏儿,使她吐露真言。
生死关头的恐惧真的让杏儿忘了所有后顾之忧,她脑袋一片空白,战栗着开口,“我说,我什么都说!是姑娘让我去找闻三少的!”
“你胡说什么——”林莲儿差点从地上蹦起来,要去捂杏儿的嘴,却被玲珑郡主的女婢拦住。
“这是真的!”杏儿飙着泪水道,“如果不是她的命令,我一个奴才怎么敢私自去招惹闻大姑娘,我是不想活了吗?”
闻萱冷声道,“我和你家姑娘也无冤无仇,她为何要让你这么做?”
她原本不想让闻玥私下的设计暴露在外人眼前,因为她不想让外人对武安侯府留下内斗的坏印象。
但既然闻辰已经把窗户纸捅穿了,武安侯府在玲珑郡主和康王妃这里早就没有体面了,她若不趁着这机会让闻玥露出阴险小人的真面目,她就也成了可以媲美闻辰的蠢材了。
杏儿把一切和盘托出,“是你们府上的闻二姑娘找到我家姑娘,然后和她商量好要这么做的。闻二姑娘说,就是要让你丢脸,杀一杀你的威风。
而我家姑娘会答应她,是因为她许诺说事成之后她会牵线搭桥,让我家姑娘和辰哥儿的感情更近一步,成功嫁进武安侯府。
我们姑娘原本还担心这件事会得罪了老太太和三老爷三太太,但二姑娘向我们姑娘保证,老太太是个泥菩萨,对辰哥儿的婚事做不了主;
而三老爷三太太心里其实也想看闻大姑娘丢脸的,因此虽说辰哥儿这样在千灯宴上闹算是给武安侯府丢人现眼了,但二姑娘有办法在事后弥补回来,让三老爷和三太太打心眼里接受我们姑娘。”
闻萱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望向脸色煞白的闻玥,“这怎么可能,二妹妹绝不是这种人——”
杏儿还以为她真的不相信自己的话,连忙道,“闻大姑娘你还不知道吧,你二妹妹已经恨你好久了。她之前也常和我们姑娘私下说你伪善又虚荣,还说你们老太太偏疼你这嫡女,把什么都给了你,处处苛待她,你还要故作大方地施舍给她一些本来就该属于她的小恩小惠,让她对你感恩戴德。这都是真的,我若有半句假话,就让我全家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