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许若曦早就做好了迟早会面对这些的准备,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天竟是来得如此早,让她猝不及防。
这本是自己和南风尘的事情,只是,许若曦不愿意将南风尘陷入危险中,因此,她才会选择将南风尘藏起来。
同样,她也不愿意文太医一家与自己牵扯太深,恐会引起祸端,便主动远离他们。
许若曦清楚,只要自己不与他们深交,以那个人谨慎的性格,定是不会再多将一个人扯进他们争权夺利的漩涡里,白白留下把柄。
许若曦想着,只有自己死了,南风尘消失了,一切才会过去,只是,她没有想到,文朝奇竟然会回到这里,回到她的身边,还叫她母亲。
想到这里,许若曦跪在文朝奇跟前,将他搂进自己的怀里。
她哭着说道:“孩子,你先出去吧!”
“……娘亲……娘亲等会再出去。”
话音刚落,许若曦便感觉到文朝奇的身子剧烈地抖了一下,她像以前一样,轻轻拍着文朝奇的后背,试图让他放松下来。
许若曦以为,文朝奇定是不舍得离开自己才会如此黏着她不放。
其实,并不是如此,文朝奇是被许若曦那一声娘亲刺激到了他的内心深处,随着那一声饱含爱意的二字,让文朝奇重温了幼时的暖意。
许若曦小幅度地摆动了手臂,示意文朝奇松手。
文朝奇也乐意配合,离开了许若曦的怀抱。
他转而牵起许若曦的手,想要将她带离这里。
在他们手指相交的瞬间,文朝奇只觉有一阵电流从许若曦的手指处传来,穿透过他的手指、身体,直达他的内心,几乎是在一瞬间,文朝奇只觉自己的左心窝处没来由地一阵激烈跳跃,让他无所适从。
趁许若曦不注意时,文朝奇偷偷地整理了耳边狼狈掉落下来的发丝,意图将发红滚烫的耳朵阻挡住。
文朝奇心智较一般人成熟,他清楚自己此番行为意味着什么,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于许若曦,除却母子孺慕之情外,还有丝丝似有若无的男女之情,只是,他并未过多深究或想要得到回应。
他只是觉得,自己只要远远地、单纯地看着许若曦便足以。
他也十分清楚,许若曦的心里,只是将自己当作她的孩子对待,与南风尘无异,一直以来,她心里都有着另外的人。
即使他们两人相隔很远,即使文朝奇从未见到过其余人来找过许若曦,文朝奇依然深信,那个人还活着,许若曦和那个人的心定是紧紧相连,从未分开。
文朝奇并不吃味,心里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难过与不甘心,他对许若曦,只是敬重与亲情并重,即使其中掺杂了些许不同,却并未令他的心情有过波动,让他的决定有过动摇。
文朝奇正要牵着许若曦离开这里,启料许若曦竟是挣开了他的手指。
许若曦逆着火光站立于原位,火势正缓慢而坚定地向她推移过来,温度也愈发的灼热逼人,但她依然坚定地伫立着。
自始自终,许若曦的脸上都带着温和的笑意,与生死攸关的场景格格不入。
文朝奇没有愤而离去,他停留在原地,细致地观察着许若曦。
许若曦温和地说道:“阿文,你先走吧。”
“……为什么呀?”
文朝奇上前一步道,声音里似乎带着显而易见的质问。
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缓了缓,转而耐心地询问道:“娘亲不能现在就走吗?火势快要蔓延到这儿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许若曦是第一次见到情绪与行为如此外露的文朝奇,她有一丝不习惯,轻咳一声,许若曦才回答了文朝奇的疑问。
许若曦说道:“娘亲只是想留在这里缅怀一番罢了,毕竟,我们在这里生活了如此长的时间。”
“如今,它竟是着了火,一切都将会化为灰烬。”
“我很想念这里噢,真心的。”
许若曦边说着,边将手背到身后,环顾四周,神情里满是怀念,更带有丝丝缕缕的轻松自在。
许若曦漆黑没有边境的眼眸里,映照着黄色的火焰,她的眼里饱含着泪水,一滴滴的、顺着脸颊滑落。
明明该是压抑悲伤的环境,文朝奇却分明从许若曦身上感受到了解脱与自由。
文朝奇复又看了看隔壁不远处已经烧成木炭的卧室,一个想法逐渐在脑海里成形。
如若真是如他猜想的那般,那么,他刚刚还意图带许若曦离开的行为该是如此的令人瞠目结舌、捧腹大笑。
他有什么能力,能让一位意图自尽的人,重拾活着的欲望呢?
只是,文朝奇不清楚,许若曦究竟是为何如此,为何想自尽?说来,自己竟没有看到南风尘的踪迹,他定是被许若曦藏到安全的地方去了吧!
在文朝奇视若珍宝的记忆里,许若曦是如此开朗,笑容是如此的纯粹和治愈人心。
却没想到,在她明媚如阳光的性格里,在治愈心灵的爽朗微笑里,似乎潜藏着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自己与她朝夕相处,自诩时时刻刻看着她,却从未了解过她。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有什么资格说爱慕着许若曦呢?
文朝奇觉得很挫败,他低声回应道:“娘亲……真的会出来吗?”
“……”
“什么?”许若曦终是收回流连于各处的双眼,她转而凝视着文朝奇,似乎要将突然变得沉默寡言的他看透看穿。
文朝奇自嘲地再一次重复道,虽是询问着许若曦,但笃定的语气里未有丝毫犹疑与不确定:“……娘亲,真的还会出来吗?”
即使内心里一阵挫败,但文朝奇心中依然有着小小的希冀,他不相信许若曦会隐瞒自己,会骗自己,自从交心的夜晚开始,自己的视线就再也不受控制,只要许若曦一出现,自己定会被她吸引。
他是如此了解她,比了解自己更甚。
文朝奇以为,许若曦也是如此,是发自内心地爱护自己、敬重父亲,真心与他们父子交际。
许若曦如今的模样,分明有着求死的心,可是,她眼神里不经意间流露的不舍却又是真实存在的,那么,她究竟是经历了什么呢,自己没有认识她的岁月里,许若曦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文朝奇几乎能够肯定,此番一反常态的许若曦定是有着某种苦衷,内心定是有着深入骨髓的挣扎,她一定千万般不舍,却又不得不如此做。
如此来说,她在过去,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呢,与她现下一心求死的状态有何关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