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此刻,大豫宫中,御书房里也是一派紧张的氛围。
“京中这么多贵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比比皆是,皇叔祖不妨再选选?”
顺安帝脸色有些为难,提着御笔却始终下不去手,而对面的老成王已经瞪起了眼睛。
“她们能救萧彦吗?赐婚你挺快,封个县主倒磨磨蹭蹭?”
顺安帝被堵了一句,虽然面上无光,却只能无奈道:
“两国停战是众望所归,秦长卿和平瑶在边境声望极高,所以他请旨赐婚的时候,朕也是想着锦上添花。”
打了这么多年的仗,百姓已是怨声载道。
这份议和书来得实在及时,起码能让大豫稍稍喘口气,他也睡了好几个安稳觉。
“所以,你就帮着他们对江家落井下石,打算逼死江念缨?”
老成王毫不客气,但顺安帝却有些恼了,眉头紧皱。
“皇叔祖言重了,平瑶不过是个平妻,江念缨难道如此善妒,连我大豫的功臣都容不下?”
他还真没听说过,夫君娶个平妻,正室就要以死相逼的,那也太蛮横了!
如今朝中武将青黄不接,江家一门已经战死,眼下除了善战的萧彦,就没几个得力之人。
同为将门出身,江念缨更应该懂得顾全大局。
不想,老成王冷冷的笑道,“是啊,你这两个功臣可不得了,背刺挚友,出卖恩师,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
顺安帝又被堵了一句,终于忍不住压低了声音:
“皇叔祖,这件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宫人们都还在呢,您给朕留点颜面?”
众宫人早就汗流浃背:陛下,奴才们也可以不在。
可老成王的声音却更大了。
“本王都已经放出风声,要收念缨为义女,现在叫我反悔,你给我留颜面了?”
顺安帝抿了抿唇,有些无言以对。
放眼大豫,谁的面子能大得过他这位皇叔祖?
反观自己这个做皇帝的,也有如此憋屈的时候。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了禀报声,“陛下,怀王殿下到了。”
皇叔?
是来给他解围的吧!
还记得他刚刚登基的时候,有几个旧臣也是这般倚老卖老,皇叔一出手,他们可安分了好些年!
微不可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寒风拂过,那矜贵的男子披着银白狐裘,神情淡漠踏霜而至。
卫斐然周身自带清冷之气,好像顷刻间就熄灭了御书房里的火焰。
顺安帝好像看见了救星,眼底划过一抹暗暗的欣喜,他很快敛住心神,客气道:
“皇叔今日怎么有空入宫?”
哪曾想,空气似乎沉了沉。
卫斐然无声坐下,优雅从容的端起宫人奉上的茶水。
他轻握着白玉杯盖,眸中凝着几分寒光,缓缓拨动着水中热气缥缈的茶叶。
那淡薄无比的表情,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兴许是被顺安帝盯得太久,这光风霁月的男子终于开口问了句。
“成王皇叔何事不悦?”
“……是为了讨封县主一事。”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御书房里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顺安帝心中疑惑极了,而老成王已经气呼呼的撩开衣摆坐到了另一边,尽显无赖之气。
“反正今日若不给个圣旨,本王也没脸出宫,就住你这儿了!”
顺安帝不由得看了卫斐然一眼。
皇叔在喝茶。
他深吸了口气,重新捡起御笔,“罢了,既然皇叔祖喜欢。”
老成王又开口道:“那就封个清平县主,清风高洁太平盛世,寓意好!配得上我女儿!”
顺安帝默了默,再次看了卫斐然一眼。
皇叔在喝茶。
顺安帝咬了咬牙,“朕知道了,封勇毅侯四女江念缨为清平县主,赐良田百顷,黄金百两,夜明珠,玉珊瑚……”
可老成王还是不满意,他站了起来,背着手来回踱步。
“对了,她和秦长卿已经义绝,你再赐个婚,京中哪家世子德才兼备的?”
顺安帝提笔的手已经有了些许颤抖,他忍不住又看了卫斐然一眼。
皇叔怎么还在喝茶!
没有想到堂堂一朝天子,竟也会被抢劫勒索,顺安帝越发觉得这个皇位坐得实在没意思。
老成王浑然未觉,依旧掰着手指头,“柏阳侯府的那个已经娶妻,我女儿不能为妾!”
“江南城那个也不行,弱不禁风的没什么本事。”
“啧,怎么都是些歪瓜裂枣,哪里有资格做我女婿?”
眼见着老成王几乎把京中的青年才俊数落了个遍,顺安帝的脸色异常难看。
倒是旁边的御前蔡公公笑着插了句嘴:
“王爷,萧彦大将军不是尚未婚配吗?江四小姐既然救了他,说明两人缘分不浅,奴才觉得倒是天意如此。”
老成王怔了怔,是啊,他怎么没想到?
萧彦这些年一心扑在战场上,而自家王妃虽然着急他的婚事,但却瞧不上京中的这些贵女。
而今见她如此喜欢念缨,说不定真能成就一桩好事?
眼见着老成王有些心动,顺安帝默默的低下头来看着眼前的圣旨,随后叹了口气。
“那就把请封改成赐婚,也了却成王妃的一桩心事。”
片刻之后,一道沉稳的声音突然响起。
“不妥。”
众人一愣,立刻看向从方才开始便宛若玉像,置身事外的卫斐然。
刚刚,是怀王殿下的声音吗?
顺安帝忍不住开口道:“皇叔,为何觉得不妥?”
只见卫斐然轻轻将茶杯放下,脸上一片淡然之色,“他年纪大了一些。”
“……”
“……”
众人有些恍惚,萧彦生得俊朗不凡,也才不到三十,这年纪就大了?
最终。
老成王还是带着赐封县主的圣旨风风火火的走了。
顺安帝紧皱着眉头,心中总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蔡公公收敛了神色,“奴才没用,本想替陛下分忧。”
江家三郎犯下的大罪,是两国机密,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顺安帝嘴上说着赐婚是锦上添花,可实际却已经迁怒于江念缨。
萧彦的命虽能拖上三个月,但也是一个将死之人。
这样的赐婚,算不得什么恩赏。
可如今将她封为县主,实在是打了自己的脸面,恐怕,也会让那一位怀恨在心。
顺安帝的眼神变得越发阴郁,浑身散发着一股霸道的帝王之气,与方才的模样俨然判若两人。
他深沉的看着卫斐然离去的方向。
“你说,朕的这位皇叔突然回京,究竟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