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来乍到
张不浑,天生无名小卒,生来就是一小人物,恍恍惚惚的读完研究生,自我发现并没什么很大的洗礼和收获,对于前途也是徘徊不定,能力不大,一身反骨,这点自我认知还是有用的。
七大姑八大姨的眼睛就盯着这全家的唯一研究生为后面的弟弟妹妹作榜样,考过了你就是亲戚眼中人生巅峰的存在,考不过就一个下场,再读下去不会读傻吧,五谷不分,四肢不勤的,到时候怕养活不了自已,还要赖上啃老的名声。
咬咬牙就为了一杆子亲戚都说吃国家饭好,张不浑也就顺势而为了,有些事情就像冥冥中注定的,就这样过了线,通过不怎么激烈的竞争,就要到籍籍无名的小县城去当人民教师了。张不浑记得她小时候的作文的标题就是“我的理想是当一名小学老师。”
其实,在她前半段人生历程中包括就业前就幻想过无数次自已在讲台上的模样会是什么德行,反正不会像她上学时候的那些老古板们站在讲台上不苟言笑,通过犀利的言语嘲讽学生的无能。要说有了工作的方向,但她心中总有一种道不明的无力感,或许是活到二八岁月刚步入社会,好奇、新鲜、未知、犹豫,让她带着轻巧的行李箱踏上了离家两小时的目的地。
2017年8月30日上午10点,张不浑在全家人行注目礼下出发,除了家里的张不吝在睡觉,美其名曰我弟,实则公仆,没心思打发我,靠睡觉忽视我在他眼里得意忘形的模样。毕竟找工作这事,爹妈还是觉得我工作光荣,前半生一直被打压的他,看来后半生也要被我一直压着打了。
羊城,为什么叫这名呢?作为教师还是要有点探索精神的。张不浑开着跟表哥借的破旧大众,毕竟第一次任职,心情澎湃激动,上高速恨不得卯足了劲儿彪,去瞅瞅自已以后工作和生活的地方,
提早半小时就到了县城。进了城后,这路就像视觉动效,看着宽敞,越走越窄,她漫无目的开着车,叼着烟,反正谁也不认识老子。这路连停车的地方都没有,什么破地方,这好像跟张不浑心中畅想美好的小县城有点子差别,默默在心里吐槽,一路开过来,街上的行人三三两两,偶尔打开窗户透口气,要不是这破车轰隆隆的响,这条街上怕是连根针掉下的声音都能听到,这跟小说中的鬼城没什么两样,跟着导航走也不靠谱啊。
心里晃着神儿,突然一只大肥猫从一街边小巷窜出来,张不浑急忙踩了刹车,在封闭的严严实实的车里骂了一句,而后想着自已的身份,怕失了态,瞪了这大白猫一眼,大白猫似乎也感受到一道愤怒的目光,一双异瞳向后看了看,随后又满不在意的快速溜到对面街的小巷里,张不浑心里也忙安慰自已,她跟只猫计较啥,要怪就怪这里路旁巷口多。这个小县城街巷弄堂极多,纷繁错综,搞不好,哪天进了小巷子还容易迷路,对于我这个陌生人来说是极易迷路的,果真如羊肠一般细窄杂乱,这也是以前来的时候,羊城给自已留下的印象。她心里嘀咕着,便一脚油门朝着报道的单位驶去。
在校门口接待新教师报道的男老师,带着个小眼镜,南方人普遍都不高,估摸170。这也是让张不浑感到平易近人的原因,因为她高,168的身板,尽管不那么前凸后翘,但也不至于平平无奇。
“不好意思,让您等了一小会,刚刚都在开会呢,这才散场。”小眼镜男老师平静的解释着,感受不到热情,但也算是客气。
“没事,我刚来,有什么不懂的事情,您多帮忙。”不浑莞尔一笑,今天刚好化的妆算是没白浪费这一笑,看到对面小眼镜男老师平淡的眼神有一丝波澜,心中猜想自已这谦卑的态度算是让他有点欢喜,随后他便打开了话匣子,一答一问,她不讨好,他进退有度。
“你是羊城人吗?”
“不是,我是庆市来的。”
“难怪,听你口音不像本地人,你以前教过书吗?”
“上学时做过家教,没有其他从教经验。”
“哦,那你教什么的?”
“政治。”
“那你考上了编制,挺厉害的呀。”
“哎,没有没有,运气好。”
“那谁也没你这运气啊。”张不浑也听不出这是嘲讽还是夸赞,耸耸肩,双方的气氛又沉默了一小会。
从学校大门进来后,两人一直走在林荫小路上,还有刚下过雨的潮湿味道,刚从北方上大学回来的张不浑还真有点难以适应这湿热的天气,一时间心里有些烦闷。由于学校还在放暑假期间,安静的校园除了能听到鸟语蝉鸣,再就是旁边男老师走路喘气的声音。
张不浑也不顾这尴尬的氛围,昂着头,打量着四周的建筑物,左手边呈半包围式的现代教学楼倒是崭新的,一眼望过去,这水泥大楼第一层的教室玻璃门窗都大敞着,里面的桌椅杂乱的摆放,这对于有点洁癖和强迫症的张不浑来说,心里有点痒痒的。只好被迫挪眼神,掉转头继续欣赏着这半大学校的美景,不得不感叹着这罗林高中还是有点岁数的,就拿这右手边这一排楼房来说,总层数不超过三层,算是红色文化经典传承,这里应该是视觉上的冲击感很强,通体鲜红,木制的门窗也都被翻新,刷了红漆,老式红砖砌起来的楼房在现代校园里,除了有历史底蕴的学校,很少见了,上方国旗飘扬,闪闪的红星标志在这楼的正中间最为抢眼,这让张不浑多看了两眼,心里不禁感慨,不愧是党的光辉照耀过的地方,这学校思想政治觉悟就是高。
“这是我们学校的老楼,红星楼,以前是被当做过革命根据地,后来新中国成立后,部队走了,就留下了就这些楼给后来成立的学校使用了,现在都是办公的地方,不过这栋红楼除了第一、二层是被占用为教室的,第三层是堆放杂物的,如果新生来了,可能就在这栋楼里分的有教室,不过也说不准。”小眼镜男老师看到好奇的张不浑,这突如起来的热情介绍,拉回了张不浑游离的思绪,一听到“红星楼”这几个字眼,还真是应景应物。
张不浑看着这热情收放自如的小眼镜男老师,走这么久,还没问他贵姓,颇显得自已没有礼貌,谄媚不至于,但还是大方的问了:“老师,您贵姓啊?”
“我姓罗,罗庆。”说完还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哦,我姓张,你的姓氏跟我们学校还蛮有缘分的嘛。”还没等张不浑问出下一句。
就听到一声罗庆冷淡的声音打断了她,说道:“到了,就这儿,您先领书吧,进去到二楼的教师科,里面有人,你就说你新来的,过来领书的。”
“哦,领完书呢?”问完这句话,张不浑就暗骂到自已这个职场小白真的是一无是处,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自已长嘴巴不会问其他人啊,非得死磕这一人身上啊。
果不其然,职场新油条的罗老师抛来一个无奈的表情,毕竟看着年龄应该没我大,老气沉沉的开口道:“那这个,我只负责到这儿,还有其他新来的教师还在校门口呢,你上去领完书,他们会告诉你报道流程的,不过下午2点半你得来校门口集合一下,带你们新教师集体去挑选宿舍。”
张不浑讪讪的回了一句“好的,谢谢您,给您添麻烦了”。说完自我感觉耳朵有点发烫,她怪不好意思的,低着头,踩着咯吱咯吱响的红木地板进了楼。她刚还想问这栋楼叫什么,犹豫的回过头就看见那矮小的身影越走越远。这第一天来,她就给人留下傻白甜的形象,着实让人嫌弃,张不浑心里想着,就看见暗沉沉的长廊,长廊尽头的门是敞开的,能看到另一头的光,按照老式楼的建筑风格,中间前后都有大门,左右是侧门,她从右侧门进来的,室内光线有点暗,走进来,还有股灰尘味儿,估计是学校离开学没几日了,其他在岗的教职人员才开始陆续进楼清理,也是为了方便新教师办理入职手续才打开的侧门,中间的大门还用着老式挂锁,从门中间缝里还渗透进一束光。张不浑顺着那束光走,才看见大堂中间笔直的红木楼梯,年代感的斑驳痕迹,成就了沧桑岁月中的无数辛勤学子。
刚踏上二楼挂着教师科牌子的办公室里传来纷繁嘈杂的声音,张不浑心想这隔音效果还蛮好的嘛?在长廊的时候还没那么大动静,看着办公室里面传来各种寒暄声,又不好意思打断,那也只得硬着头皮象征礼貌性的敲门。
“咳,请问我们新来的教师是在这儿领书吗?”热闹的场面一下子就安静了,说不清多少双眼睛全都聚集在张不浑发冷汗的脸上,“咳,是,是这儿吗?”由原本声音不大,逐渐就成蚊虫般大小。
一位中年男教师看着我,率先打破了这让人忐忑的场面,接话道:“哦,新来的老师,来,跟我来这边领新书,我们看了你填的入职简历和报考岗位,你今年带高一新生,你教什么知道吧?”看着眼前这位有点严肃的教师,黑白交接的短寸头,炯亮的眼睛下挂着个两个大眼袋,声音低沉略带嘶哑,估计为教学的事儿没少操心,我辈楷模。张不浑跟着他进了隔壁的一间耳房,在门后角落杂乱堆放的各科教学书中,生生给我抽出了几本高中政治教材和一堆教辅。墙角杂乱堆放的书,让张不浑手紧了紧,终究是压制住了良家妇女收拾东西的那股干劲。
不管是在上学时期学生如何调皮,总归是对教师怀有敬畏之心的,尤其是现在面前站着的这位身高不高,气势十足的教师面前,总归心底还是有点怵的。张不浑就像被霜打了的茄子,尽量用软和的语气回答道:“是的,我教政治的,我现在领完书了,接下来,我还需要办理其他相关手续吗?”
“去人事科,走入职流程就可以了。”说完就走,雷厉风行,留下我落寞的身影,待走出房间,就有一位和蔼可亲,笑意吟吟的老师迎面走来,戴了一副白框眼镜都遮不住他笑眯了的眼睛。周身也有几位老师在其身旁调侃。声音不大,但张不浑这个速来在上学时期就皮的不行的假小子,就爱装作一副我什么都不在乎的表情,实则心思全在那儿听墙角,恨不得贴上去。这初来乍到,总得知道谁是大小王不。不怕当透明人,就怕哪天得罪人。
“老周,你这明年的高级职称得评上了吧,你这岁数真不容易啊。”
“那可不,老周熬这岁数,评完了也得退休咯。”
“王老师,你还不是一样要退休了,大哥莫说二哥啊。”
“我拿个副高,满足了,可比不得您这生猛的教学战绩啊,如果不是那年出了那样的事情,你早该升了。”姓王的教师插科打诨的声音变得谨小慎微起来,其余2位教师脸上的神情略微变了变,到底是在与张不浑擦肩而过的时候,闭上了嘴。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哎,你好面生呀,小姑娘,今年新进教师?”
王齐民叫住了想脚底抹油开溜的张不浑,张不浑舔着脸,笑的好不谄媚,这一看这一票人资历老,可得好好当菩萨供着。“咳,是啊,各位老师,你们好呀,这您都看出来了,眼力真好”。
王齐民刚才浮现在脸上的紧张神态一扫而空,立刻挂了张慈祥亲近的面孔,笑着说道:“小姑娘,你真会说话,教什么的呀?”
“政治。”
“哎呀,我们周科长也是教政治的,来来,就我身边这位,认识一下,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像老教师学习呀。”说完指着旁边脸上笑开花的中年男教师,心胖体宽,给张不浑的印象就很好,只不过那双精明的小眼睛,一笑起来,眯成一条缝,看起来就是个温和的老头。而刚才叫住她的这位老师嘛,大鼻头显得油乎乎的,这给张不浑的印象,相比刚才那温和的老头就差了一截。
周大浦只是扫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年轻人,打趣到:“别听这王老师瞎吹,你们年轻人才是最厉害的,我们是岁月不饶人啊”。
张不浑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就哼哼哈哈打诨着,或许周科长也看出了年轻人的不自在,:“去忙吧”。满脸笑意毫不在意。
“好嘞,您慢走,各位老师慢走。”张不浑终于在现实生活中看到自已奴颜婢膝的模样。装也要装的我见犹怜的模样,斯文怯弱的转身挪开小步子离开,可这耳朵不受控呀,还是隐约听到一些奇怪的话,“吓死谁来着,嗯,提前退休,”哎,这提前退休这么吓人的吗?耳朵不好,非喜欢瞎凑热闹,真是好奇心害死猫。
几位教师把声音压到了最低,尤其是这位周科长的声音里霎时没了笑意,压低喉音,沉沉地呵斥道:“被别人打听到,你是想吓死新来的?我看你们是不是都想提前退休,老糊涂了。”
“对,对不起,周科,我的错,我下次注意。”王齐民生怕自已惹前面这座大佛不高兴,低头哈腰连连赔罪。
职场社交恐怖如斯,就让我为五斗米折腰吧,张不浑念叨着,就走出了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