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将军府。
榻上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经幽幽转醒,浑身的骨头像被完全打断了一样,汹涌的疼痛阵阵袭来。
可他似乎感觉不到,只是苍白着脸色,静静的看着头顶上的帷幔。
江念缨那充满仇恨的眼睛,总在秦长卿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一顿板子,将他好不容易重新建起的信心,再次打得烟消云散。
“长卿?你醒了,怎么不喊我一声?”
平瑶从屋外进来,一看他睁着眼睛,顿时喜出望外。
可刚靠近,秦长卿竟是别开头去,其实,他倒是希望自己一直不醒来。
或许这场噩梦,也能就此结束。
这冷淡的态度瞬间激怒了平瑶,“怎么,连你也不信我?”
她猛地将手中的药碗狠狠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巨响。
“你可知道,江念缨有多卑鄙,如今整个上京已经没有大夫敢进我们将军府的大门了!”
“是我挨个医馆去求,才有人来管你的死活!可你……”
正因如此,平瑶才知道成王府的权势到底有多大!
想起那一道道好像看见瘟神似的视线,她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走投无路!
最后,还是她恼羞成怒,抓了那大夫的妻儿,才把人逼到将军府给秦长卿看伤的。
若是刚回上京那会儿,就算御医都得卖她颜面,这巨大的落差已然让平瑶心生扭曲,小腹竟传来隐隐刺痛。
“瑶儿?!”
秦长卿这才想起她腹中的孩子,可刚要起身,皮开肉绽的伤就让他疼得冷汗直冒。
哪知道,原本在屋外鬼鬼祟祟的二夫人突然冲了进来,一见屋子里的景象,当即尖叫出声。
“啊——这,这是怎么回事?将军不是去成王府赔罪了吗,难道被打出来了?”
她就觉得奇怪,马车明明早就停在了府外,可平瑶和秦长卿却没了动静。
如今府上就剩几个家生子,忙得不可开交,她想叫人来打听都不行,只能亲自来看!
现在,还真是不如不看!
秦长卿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能忍着脾气,“二婶,不过一顿板子而已,成王妃已经消气了。”
他实在心烦得很,不想纠缠。
“哼。”
平瑶本就满心怒火,看见二夫人这见风使舵的嘴脸,等腹中疼痛渐渐消散,她就阴郁的坐到一边,也不搭理。
见两人这般态度,二夫人立刻阴阳怪气道:
“既然你们不待见我,那婚事还是让大嫂操办吧,对了,反正将军也受了伤,再拖个半年一年的,也没人会笑话!”
平瑶立刻瞪她,“不行!陛下赐婚,怎可儿戏,你想抗旨不成?”
二夫人眉头一跳,“这……我就是想遵旨,也得有银子啊!如今府里连买下人的银子都没有,让宾客过来喝西北风吗?”
听及此处,平瑶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秦长卿。
将军府这么豪华的门面,竟是这么穷?!
她本以为江念缨是故意使坏,重新采买家具和下人也需要时间,就没多想。
是啊,二房三房没一个成事的,老将军早就过世了,就靠秦长卿的俸禄哪能养活这么一大家子!
难道说,这些年将军府花的每一分钱,真的全是那个贱人的?
此时二夫人又嘟囔了一句,“都用那种阴招了,还没本事把江念缨的嫁妆扣下来,怪得了谁?”
什么?!
秦长卿脸色瞬间一变。
而平瑶的脑中更是轰的一声,竟抬脚重重踹向二夫人的腰间,震天的怒吼响起:
“你说谁没本事?!”
“哎呦——”
二夫人哪里想得到,平瑶竟会如此野蛮,对自己这个长辈都敢动手!
她疼得倒在地上,浑身像是散架了一般,秦长卿顿时就急了,想扶她又起不来。
屋内的氛围陡然一变,连空气都冷了几分。
“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
诡异的笑声突然从平瑶身上传来,可怕的血丝爬满她的双眼。
没想到自己千挑万选的夫家,竟是这般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可以说,是连江念缨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滔天的愤恨立刻吞没了她的理智,平瑶咬着牙,竟一把拔出长剑架在了二夫人的脖子上。
“我不管!婚礼如期举行,没银子就去借,没人就去抓,你要是办不到,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感受到那浓烈的杀意,二夫人哪还顾得上疼,早就吓得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此时秦长卿也察觉到平瑶的异常,烛火之下那张脸竟是带着几分瘆人的狰狞。
可他根本不敢深想,只当这是有身子的人容易失控才造成的局面。
他不能让自己后悔!
这个可是他用军功求来的,要共度一生的女子!
“二婶,把府上的产业,能卖的都卖了,不够的话就用我的名义去借,不要再逼瑶儿了!”
“瑶儿,你也先把剑放下来,好不好?”
秦长卿咬着牙,可语气已经近乎哀求。
二夫人的心脏砰砰直跳。
逼?
这是谁逼谁啊!
可她现在也是真的怕了平瑶,只能磕磕巴巴的回道,“好、好,我会借,我这就去借……”
眼见着平瑶的动作有了些许迟疑,二夫人赶忙连滚带爬的退到门边。
看着那几乎落荒而逃的身影,秦长卿的心中苦涩极了。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当初,他明明是欢欢喜喜的回来,踌躇满志,想着能光耀门楣,能让族人全都以他为荣。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对他只剩下不屑,鄙视,甚至是恐惧。
此时的平瑶就那样静静的站在屋子中央,影子落在地上如同鬼魅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愣愣的看向秦长卿,眼神中竟带着几分癫狂。
“没了成王府的庇护,江念缨就什么也不是了,对不对?”
“江家都死绝了,她凭什么跟我比,是不是?”
“你放心,这口恶气,我很快就会帮你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