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少哪里就肯这样放过那歌女?从各种刁钻的角度反复追问,谁知那歌女竟然紧抿着唇,一句话都不肯说了。
众人有点面面相觑,不会吧?任务做到这里就无法继续了?照理说,揭破了这狐妖的阴谋,应该就能顺利触发剧情,可是现在却好像进入了僵局。
夜唱转过脸去低声与离朱说了两句话,商量是不是放弃这条线索,再去继续去别处寻找妖王的影踪,谁知就在此时,趁夜唱不备,那歌女竟然一使劲,将脖子往面前的剑锋上磕去——
封灵剑何其锋锐!
游戏里又有要害攻击的规则,虽然用脖子去磕剑有可能受了重伤未必死,可是这歌女用的力道太大了,完全就是一心求死,这一磕下去,芳魂就已经散了半缕,眼见她身子忽然萎顿下去,目光倏然黯淡,显然就是离死不远了。
众人大惊之下,手忙脚乱的抢救起来,夜唱收剑,将她扶躺在地上,花少则撕了衣袍上的布条来替她包扎,而离朱取了丹药,想要喂给她吃,谁知那歌女虽然已经接近昏迷,但仍然固执的紧抿着嘴,就是不肯吃药。
“不是吧,忠心到这种程度?害怕自己失口说出来,居然寻死……”花少微微皱起了眉,苦笑起来,是不是应该感动一下下?哪怕明知道眼前躺的这少女是个妖,还是个NPC,可是对玩家来说游戏里的生命可以有无数次,对这些NPC来说,只有一次!
离朱也在皱眉,忽然伸手用力一捏,强行逼那歌女张开嘴来,随后丢进丹药,用掌一拍,让那药滚入她的咽喉,确定她没法吐出来,这才松手。
“没用的!”歌女被强塞了药,精神稍好一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讥讽,脸上还带着点不屑的笑,只是先前那媚态横生的模样不再了,此刻的她看上去同普通少女没什么两样,只是容貌绝丽一些。
“有用没用由不得你!”离朱说着,又伸手去替她包扎臂上先前被花少划出来的伤,不管怎么说,先止血再说,她身上没有起死回生的金丹,方才给喂的也不过是回气血的药,如果不止住伤口流血,过不到片刻,这歌女照样要死!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只是单纯的想救这歌女而已,倒没有救活了她继续逼问的盘算,对离朱来说一个任务断了线索,还可以去找另一条线索,只是看着眼前这狐妖,舍弃生命去守护自己在意的妖,心里就不由的要泛出些感触,哪怕知道这是早就编好的一段故事。
许是受了重伤后疼痛,又或是一心求死,那歌女见她这样忙碌反倒烦躁起来:“说了没用你还折腾什么?我都已经自绝心脉,这样你也能救活?”
她满脸都是自嘲与讥讽:“何况你就算有本事救活我,我也什么都不会说。”
“闭嘴!我管你说不说?”离朱也烦起来:“我高兴救,不高兴让你死,你管得着吗?”她说着又强行捏起了歌女的嘴,塞了一把丹药下去,明知没用,还是赌气要救。
其他人脸上也露出点不忍的神色,心里暗骂游戏设计师,弄出这样糟心的剧情,这不是让人看着活受罪吗?
就在此刻,外面忽然狂风大作,紧闭的门窗被风吹得啪啪响起来,其声音一阵响过一阵,一阵急过一阵,愈来愈激烈,让人的心跳不由跟着加快起来。
被迷倒的雪夜听筝茫然抬起眼来:“怎么回事……头好晕……”
小眼有神、公子白和御邪也接连苏醒,睁眼先看见那歌女倒在地上,浑身沾满鲜血,吃了一惊。
“怎么回事?妖王已经来过了?”公子白走到那歌女面前:“她被妖王伤了?”
夜唱摇摇头,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听花少先道:“估计这一次妖王真是来了……”
他话音未落,紧闭的酒楼大门就被巨力撞得四分五裂,无数木屑飞溅出去,紧接着一道风影掠进来,众人只觉眼花,再看时,面前已经多了个人,或者该说是妖,只是这妖长得与人类一般无二,长眉、凤眼、丹唇,一头泛着血色的长发用骨玉簪挽在头顶,模样无比俊朗,只是眉目间隐隐透出一股凶厉邪狞之气,而此刻那狐女已被他抢在怀里,黯淡下去的双眸再次星亮起来,但面上还是流露着焦急之色。
众人对望一眼,不用猜就知道,此刻掠进来这个人,就是妖王了。只是不知为何,他们没有将之迅速斩杀的欲望,而是退了数步,手执武器凝神防备着。
“你……你怎么来了……”歌女强撑着想要站起身来,只是无力,最后只能伸一伸手,用衣袖抹去先前溅在脸上的血迹,强作出一脸无所谓的媚态,笑道:“这区区几个人类,哪里用得着你出手,交给我就成了。”
见那妖王面泛寒色,抿嘴不语,那歌女也是心虚,又道:“确是受了点小伤……”
话没说完,就被那妖王打断:“小伤?”
两妖双眸对上,彼此心里都是雪亮,那歌女不再说话,沉默了下来。
“若是小伤,本王怎能感应得到?”妖王轻哼一声,也不顾敌手在旁,只将手搭在她的腕上去按那脉搏,随即脸色更加阴沉,目光凌厉中带着杀气:“你自绝心脉?”
歌女扭过头去避开他的目光:“你走!用不着你管!”
妖王眼眸微眯,扫了众人一眼,又低头去看怀中那狐女,言语冷淡中压着怒气:“你当这样本王就会感动?就能忘了你从前做过的事?”
歌女身子震得一震,挣扎了两下,没挣脱他的怀抱,就无力的闭上了眼睛,自嘲的笑道:“我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哪能奢望你感动?只不过一命抵一命,把这条命抵给她,也算还了一份欠你的情……”
妖王冷笑起来,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讥讽的望着她:“你的命能有她的值钱?还是你死了她就能重生?”
歌女浑身颤抖,双目紧闭:“别说了!我知道在你眼里,我连她一根手指都比不上!但我已经用死来抵还,你还想怎样?要是觉得不解恨,你亲自动手杀了我吧!”
说到后来,她眼里流出泪来,语气里忍不住露出了求恳之意,真的是万念俱灰,只求一死。
靠!虐情啊!
花少等人在旁看得面面相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是离朱忍不住伸过手去紧握住了夜唱的手,小眼有神也搂过了雪夜听筝。
妖王不知是压根没将他们放在眼里,还是眼下只关注着怀里的狐女,忽然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里带着浓浓的肆意和邪气,又绝决之至,但让人感觉到极大的悲哀。随着那笑,紧闭的窗户摇了一阵,炸裂成碎屑,酒楼外头,街道还是空荡荡的,不知那些妖众是不敢靠近,还是被有意打发走了。
笑毕,妖王的目光还是泛着冷意,忽然从口中缓缓吐出一颗金黄色,足有婴儿拳头般大的珠子来,歌女感觉到不对,睁开眼来,一见大惊:“你……你是这……”
“就这么死了,岂不是便宜你?”妖王说着,猛力扯开离朱先前替狐女包扎的布条,用掌力推着,将那珠子悬停到伤处上方。
珠子缓缓转动起来,伤处不再流血,而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
“你何必损耗修为救我?就算治得好外伤,断掉的心脉你也续不起来,我今后只能是废妖!”歌女待要挣扎,偏偏挣扎不动,只好求道:“快把内丹收起来,这里……”
她说着转眼去看花少等人,显然担心他们此刻上前来抢内丹,偏偏没人有这种想法,只是皱着眉看这虐心的剧情。
“少自作多情。”妖王目露轻蔑:“本王要你活着,只不过是要让你受尽煎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歌女无言,目光中流露出悲伤,说不清是伤心还是绝望。
酒楼内顿时静寂下来,只看见那颗金黄色的内丹在旋转,再旋转,歌女原本苍白的脸色透出了点红晕,但脸上的神情却比死还难看。
就在众人以为虐得差不了多了,犹豫着到底是杀这妖王还是不杀这妖王时,忽见他目光一冷,抽出腰间长剑就往那歌女脸上划去,快得教人完全无法防备,只一眨眼的瞬间,那歌女原本绝丽的脸上就多了数道被剑划出来的伤口,鲜血流溢,皮肉翻卷,面目立刻狰狞起来。
“我讨厌看见这张脸!”妖王的目光里明显带着恨意:“设计杀了她,还变作她的样子,你以为这样我就会觉得安慰?你替代不了她,从前不能,今后也不能!”
“我从不认为我能替代她……”狐女也似痴了,没有流露出半点惶怕惊恐,只是含泪望着他道:“她是人,我是妖,我拿什么比她?可你别忘了,你也是妖!人与妖相恋,有违天道,我不杀了她,你和她就会遭到天谴,哪怕你是妖王也逃不过这劫难,我只是,想救你罢了……”
她的语气淡而平静,没有任何炫耀邀功的成份,有的只是深情到了极处却不被理解的无可奈何,听到这里,花少等人心里明白,看来那狐女先前编的那套骗他们的谎话里,说不定带着真实的情节,不完全是假的,只是那身世,不是这狐女的,而是被狐女设计杀掉的那人类女子……
妖王听见这番话,目光已是闪烁不已,面色越发冷了,一把推开她,恨道:“要你多事?我遭不遭天谴与你何干!”
说着,他也不再替她止血疗伤了,一口将内丹吞回,猛然立身而起,长剑一挑,望着花少等人冷笑:“戏看得够了?纳命来吧!”
他显然已经是压抑不住内心的激愤悲情与矛盾了,此刻狂性大发,大概是怕忍不住出手就把那狐女给掐死了,这才转换了目标,冲着花少他们去了。
妖王的身手何其凌厉,且不管他们是否猜测他受了伤,功力打了折扣,反正他话毕后刺出的那一剑,挟着雷霆万钧之势,绝不是众人能够抵挡的,就连夜唱,唯一能做出的反应,也只是迈前一步,挡在离朱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