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祸兮福兮？

腊月十二，又是一年隆冬，窗外簌簌地飘着鹅毛大雪，天地间都笼着一层新白。

气候温暖的南方少有这样的大雪，难得久违这样的盛景。

雪势渐渐小了起来。

蠢蠢欲动的众人都穿着保暖轻便的羽绒服，围着厚厚的围巾，在雪地里享受着这场冬雪，雪已经下了一整夜，地上树上都积了不少雪。

欢声笑语，嬉戏打闹，新白的世界洋溢着一片欢喜与生机。

室内的空调开得不低，但姜羽瑶穿着家居服，一头乌黑的头发随意披在身后，脸色有些苍白，像桌沿边精美的的瓷器，在易碎的边缘徘徊。

她垂眸站在窗边，银装素裹的世界和欢声笑语的场面一同映入眼帘。浅棕色的眸子浮现一层笑意。

站了一会，有些倦了，又慢吞吞地坐在柔软的地毯上。姜羽瑶不喜欢在沙发椅子上规矩地坐着，相比之下，更喜欢席地而坐的自在，可以将胳膊搭在小桌子上，塌着腰，或者侧躺靠在上面，很随意。

喉咙处又传来熟悉的干痒感。

“咳咳……”

咳了一会儿才缓过来，眼眶中也因为咳嗽染上了水色。

姜羽瑶端起桌上的温水喝了一口，勉强压下强烈的咳意。

侧头往窗外瞧去，这个高度看不见雪地里的人，只能看见细细小小的雪花自空中飘落，像才女说过的，像撒盐空中。

闭上眼假寐养神，不再看窗外的盛景。

也许是室内的温度太过温暖，绒毯太柔软，不知何时，姜羽瑶已经沉沉地睡过去了。

………

入目不是熟悉的房间，姜羽瑶此刻正站在一片白茫茫的雪色中，那细小的雪粒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原来嬉笑打闹的人群也已经消失不见，四周静悄悄的，天地空旷无比，仿佛只有她一人在其中。

姜羽瑶些发懵，不知为何自已在这里，而且自已就算这样，也并没有任何不适。

地上铺着厚厚的雪，踩在上面很有质感，会发出“沙沙”的声音，姜羽瑶蹲下身子，试探性地伸出手，握了一把莹白的雪。

寒凉的触感自指尖传来，她的手忽然有些颤抖，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久违的感觉，久到她快忘记霜雪的触感，冷冽而真实。

“喜欢吗？”

一道凉薄淡漠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姜羽瑶猛地抬头，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静静地站在她不远处。他的脸庞隐藏在阴影之中，看不清全貌，却让人感到一种无形的压迫。

无声无息，不知何时出现的陌生而又危险的男人。

姜羽瑶心中一紧，攥紧手中的雪，声音略微带着久不言语的沙哑，“你是谁？”

男人缓缓上前一步，露出一张英俊而神秘的脸，眼眸深邃如潭水，声音冷冽，不带感情。

“商人。”

他又补充道：“来跟你做笔交易。”

姜羽瑶心中的警惕更甚，突然散漫的笑了下，“竟不知我还有什么是能被阁下看中的。”

毕竟她是个随时可能咽气儿的病秧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身上的器官都已经有了衰竭的征兆。

至于钱吧，这她真有。

但面前这个男人或许并不想要这些俗物，毕竟手里的这捧雪，这天地都这样真实，这样大费周章若只是为了几个钢镚，那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她的直觉告诉她，或许她遇上了一些不能解释的事。

依旧是冷冽的声音，丝毫不见商量的语气，男人缓缓开口道：“把你的三年时间卖给我，事成之后，还你一副康健的躯体。”

果然……

姜羽瑶失笑，眼中有些戏谑：“阁下这语焉不详的，实在让人难以抉择啊。什么叫卖给你三年？我不是做那种生意的。”

很自信，也很自大，这是这个男人给姜羽瑶的第一印象。

周遭的一切，包括姜羽瑶似乎都如蝼蚁一般，入不得对方的眼。

男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是被调戏了，似乎有点恼羞成怒：“我也不是做那种生意的！”

虽然有一小会儿的破防，不过良好的素养让他的声音又恢复了原来冷冽的样子。

“我只需要你用这三年的时间帮我做一件事，事成了，一副康健的躯体必定不会少，如果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可以提，我会尽量满足你。”

“三年风霜换一世康健，我想这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天上没有白来的馅饼，姜羽瑶始终奉此为圭臬。

姜羽瑶肯定道：“开这么大的条件，这活儿怕是不简单吧。”

两人都不愿被对方牵着鼻子走，都想在这场对峙中占据上风，于是三言两语便讲不清了。

姜羽瑶的唇角没有放下，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姿态放松：“阁下常给人空头支票吗？”

男人的眉头锁的更紧，耐心也被消耗得差不多了，语气已经逐渐恶劣：“我没有那么多耐心，总之这桩生意你不会吃亏，你应了便是。”

姜羽瑶也不是什么软柿子，性子不说有多刚烈，但骨头又硬得刚刚好。

姜羽瑶敛了笑，没了笑意，她的语气淡淡的，并没有多在意：“哦，这样啊，阁下看起来也没带几分诚意，看来这桩生意你我是做不成了。阁下请回吧。”

逐客令下得直白。

对方的条件确实让人心动，一副无病无痛的身子对多年恶病缠身的人的诱惑，不亚于一餐美味的食物对饥肠辘辘的流浪汉的的吸引力。但她姜羽瑶一向不喜处于被动的地位，况且，活不活有什么区别。

男人似乎没料到对方会拒绝，终于拿正眼瞧了姜羽瑶。

没有多余的期待和欣喜，顶多有几分嘲讽和警惕，但眼神里却如古井无波。

回想起上面的吩咐，忍下心中的烦躁，道：“姜小姐，此次在下前来确实是诚心想和你做这桩生意的，于你我二人都是极好的，不如应下？”

先前他小瞧了姜羽瑶，以为对方与见财眼开的势利眼也并无不同，况且他开出的条件是多少人的渴望不可求。

姜羽瑶嗤笑一声，音色淡漠嘲讽：“带着你那点蝇头小利滚，我没那么多精力陪你玩儿什么交易戏码。”

黑衣男人心中诧异，但愤怒的火焰占了上风，还没等他再次开口，梦境便开始坍塌，不是瞬息之间的湮灭，而是一步一步走向毁灭。

整个新白的世界像巨大浑圆的球体，一条条的裂隙如雨后春笋蔓延生长，不一会儿，周遭便如碎镜般掉落，露出背后的虚无。

饶是姜羽瑶心中淡然，不信鬼神之说，但目睹此情此景也免不了面露诧异，心中震撼。

姜羽瑶不明白，但黑衣男人知道，梦境碎裂是梦境主人意识波动剧烈引起的，显而易见，这场梦境的主人便是姜羽瑶。

黑衣男人疑惑，常人梦境碎裂只是眨眼一瞬，意识便会脱离。而只有神魂强大的人在梦境碎裂之后能够勉强维持几息，如方才。可姜羽瑶只是不能修炼的普通人，如何拥有这样强大的神魂？

难道这就是上头指定这女子的原因吗？

怀疑的种子在心中种下，只待破土发芽。

***

姜羽瑶眼前满天雪色早已被幽深恐怖的虚无替代，最终感受到的是自已的意识抽离，然后是一阵眩晕感袭来。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已仍坐在窗边的地毯上。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空无一物，那捧琉璃般的新雪早已消失不见。

好像早在梦中时便已融化，浸湿了手掌，或者说，真的只是一场梦？

姜羽瑶有些出神，有些诧异和迷茫，轻声呢喃：“是梦吗？”

可梦怎么会真实而有条理？

姜羽瑶喝了口水，压下心中的疑惑。虽然她最终还是不知道那个自大而又迷之自信的蠢男人口中所谓的交易到底是什么，但她有把握，若不是梦，对方一定会再来找她。

毕竟最后对面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是有鬼就是神经。

“叮…”

门铃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