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谷外,草木青青。
离朱一身血衣,背倚在一株大树上,接过小眼有神递过来的银票看了看。
“一万两?”
小眼有神低下头,拿脚尖搓着泥地:“是,我不会卖东西,可能卖得少了。”
不少了,那些装备原本就不多,何况等级参差不齐,能卖出这个价,说明小眼有神还是有点生意天赋的。
她将银票递过去:“还你的。”
小眼有神一愣,没接:“我说过不用你还钱。”
离朱瞟了他一眼,把银票强塞进他手里:“你是我师父?我需要听你的?”
小眼有神慌忙摇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离朱没搭理他,在心里默算了算,前后两次,他和雪夜听筝一起花了差不多有四十万两金子,嗯,那就还他们这个整数好了。看,她其实很不斤斤计较的,只是这么一大笔钱要怎么还呢?就算拿现实币兑换,她刚买了房子,付了首付,目前也没这么多钱呢!
见她只顾低着头沉默,小眼有神还当她是在烦恼夜唱的事,忍不住往仙府那边张望了一眼,虽然看不见夜唱的身影,但是能想象到他形单影孤的寂寥,终于喃喃道:“你没搭理他吗?他足足站在那里等了你三天呢……”
他?离朱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小眼有神说的是谁,淡淡道:“你是男的,不要多管闲事行不行?”
三天,听起来好像一个轮回呢!
想当初,她也在游戏里等了他足足三天,结果却连他的人影都没见着,只等来一句绝情的话。
离朱唇边泛出一抹苦笑,就算扯平了吧,谁也不欠谁的。
小眼有神被她拿话一堵,不敢再提夜唱,但是他真的很好奇,还是忍不住问了:“你到底是不是昼歌?当初那个高手排行榜前十里唯一的女玩家?常年高挂PK榜的榜首,被一群追捕的玩家围堵在幽夜谷里,却杀得他们铩羽而归的昼歌?”
昼歌!怎么又提昼歌!还常年高挂PK榜首呢!他打哪听来的八卦?那时游戏分明才刚运营没多久好吧?就算到现在也还不足一年,常年这两个字到底是怎么计算出来的?一听就知道是夸张!再说了,她不是杀人的魔头,都是别人来杀她,她反杀回去,才会越来越红的……
离朱无奈的扫了他一眼:“谁告诉你的?”
小眼有神兴致勃勃道:“雪夜啊!她从南宫莫和夜唱对话的只字片语里听到一些,再去论坛搜索一下‘昼歌’这个关键词,当然有好多小道消息和八卦新闻,图文并茂呢,你要是想看的话,我有备份,但是怎么传给你……”
离朱哪里有耐心与他分享这些自己不愿意去回忆的事情?不等他说完,就干脆果断的转身走了。
“等等,你去哪?”小眼有神慌忙追上去:“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回答个屁问题!
离朱毫不客气的给了他一脚:“记住,我是你师父!还轮不到你问什么,我就必须回答的地步!”
话是这样说,但听见小眼有神提起雪夜听筝的名字时,她多少还是有些疑惑,不懂雪夜听筝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想知道昼歌的事情,是对她有好奇,还是为了夜唱?话说回来,夜唱要是真等她等了三天,那岂不是等于变相的伤害到雪夜听筝了么?
这种事情,想想就头痛,干脆想都不要去想!
还是考虑一下去哪里练级好了!
天根村民居的墙角处蹲着两名黑衣蒙面的玩家,看他们那东倒西歪,呵欠连天的架势,大概是犯困到了极点,都快睡着了。
忽然,他们头顶上方的窗户被“吱呀”一声推开,紧接着一盆污水泼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将他们淋个透湿。
“下雨了?下雨了吗?”
这两名黑衣人惊跳起来,左右望望,见夕阳快要落下去了,天际一片霞光,村中的泥地上还是一片干燥,分明就没有下雨的痕迹,于是其中一名黑衣人就纳闷的舔了舔从发上滚落至唇边的水——
嗯,有点酸,有点臭,这个味道是……
“嗬,对不起啊!”窗户内探出一名村妇的脑袋,脸上带的满是歉然之色:“我不知道墙角下有人,随手就把洗脚水泼出去了……”
洗脚水!
那名舔了水的黑衣人立刻奔远狂呕,另一名黑衣人看看自己湿透的衣裳,脸也变成了黑色,可是泼他们洗脚水的是NPC,他们能怎么样?能怎么样啊?!
屠杀非任务NPC是会被强扣声望的,连骂都不能,只好忍了!
这两名倒霉的黑衣人一边发誓今后不再蹲墙角打瞌睡,一边郁闷的往村口走去。
“有没有搞错啊?都守了三天,别说人了,连鸟影都没看见,我们还是去练级吧。”
“不行!会长说了,一定要把人给他盯紧了。为了每天一个金元丹的辛苦费,我们还是再等等看吧,如果她要练级,我就不信她不回村子补给。”
“说的也是,会长那个人心肠比较黑,时不时会派人来查岗,都蹲了一整天了,万一被他抓到缺勤,是有点亏。”
“只能希望我们这边遇不到的话,守在别处的人能遇到了,好早点解脱去练级。”
“万一她删号不玩了呢?我们上哪找人啊?”
“那关我们啥事,守着呗,也许过上十天半个月还没找见人的话,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我们还是趁机先赚点金元丹再说。”
两个牢骚满腹的家伙改蹲到村口去了,说着话的同时,见远处有名红衣少女倒骑着毛驴,一步一颠的往这边过来,那窈窕的背影衬着道旁迎风的杨柳,真是令人浮想连翩。
黑衣甲凑过头去,压低声音:“我打赌这是个美女!”
黑衣乙摇摇头:“背影能看出什么来?赌两个苹果,一定很丑。”
“美女!赌三根香蕉。”
“丑女!赌四根黄瓜。”
“五只水蜜桃。”
“六个榴莲。”
“靠,你跟我抬杠!”
“老子家里种水果的,不可以吗?”
“种毛水果,当我不知道?就是个贩白菜的!”
“再说我揍你了!”
“小样,等级还没我高呢,有种你动大爷我一下试试!”
……
这两个家伙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一个抡拳,一个踢腿,打得都滚得到地上去了,没有动枪舞棒的,估计还是手下留情了。
离朱拒绝了花少的组队邀请,从小眼有神那里骗了头毛驴,再将他赶下线,准备一个人去无拘无束的独自练级了。
此刻她正在琢磨自己的法术,发现死成零级后法术的熟练度居然都没有掉,猜测大概是因为这两项法术都没有等级限制的缘故,心里正有点欢喜呢,结果被路边骂架的声音吸引,转头看了两眼,发现是两名滚了一身土泥的陌生玩家,衣裳扯得半破,蒙脸的面巾也落了下来,浑身又是血又是尘,简直不成个样子,于是不由自主的笑了笑,就转过头去继续研究自己的属性了。
黑衣甲正骑在黑衣乙身上抡拳,无意中抬起头来,正见离朱的笑靥,愣了愣神,喃喃自语道:“是个美女啊,真漂亮……”
“骗人的吧?”黑衣乙翻身从地上坐起来,急着去看美女。
偏巧那头毛驴行至他们身侧,可以看清离朱低垂的侧脸。下颏尖俏,浓睫长而微卷,肌肤被那身红衣衬得莹白,果然是个美女的模样。
黑衣甲目不转睛的盯着:“怎么样,没骗你吧?”
“真漂亮啊——”黑衣乙吸溜了一下口水。
两人掂掂自己的斤两,没胆子上前搭讪,只好怔怔的望着离朱从身边过去,还恋恋不舍的盯着远处那一抹红色发呆。
半晌,黑衣甲拿手肘撞了撞同伴:“愿赌服输,榴莲拿来!”
黑衣乙讪讪的拍开他的手:“二十两银子一个呢,我哪来这么多钱浪费?”
“靠!你居然说话不算!”
不由分说,黑衣甲的拳头又抡了过去,两人再次厮打得滚在了地上,但是打着打着,被压在下面的那人突然道:“不对,我咋觉得那美女有点面熟呢?”
“嗯?我觉得也是,还以为是我自己神经过敏呢!”
两人同时停了手,坐在地上皱眉苦思起来。
这么漂亮的美女,如果见过的话,不会那么容易忘掉的吧?
“我想起来她是谁了!”黑衣甲当先跳了起来,指着离朱消失的方向,有点结巴:“她……她就是那个血衣罗刹!”
黑衣乙抽了自己一嘴巴子:“离朱!就是她!”
游戏里有人喜穿红衣,尤其是女玩家,不仔细看的话,分辨不出那是不是身带邪恶值才沾染出的色彩,何况他们只顾着盯脸了,哪里会注意到这些小细节?再说三天前那场争夺战打得激烈,再好色的人也不会有空对着敌方评头论足掂量人家漂不漂亮,而且他们一直也没有机会贴近过离朱,只是远远看见,加上她当时一脸寒意杀气,与刚才那嫣然一笑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他们一时半会没认出来也不奇怪。
黑衣甲一推同伴:“愣着干什么?快追上去啊!”
黑衣乙对那场大战心有余悸,生怕离朱手里还有封灵符,迟疑着:“要不要先在会里喊人?”
“操!一个零级的玩家你都要喊人来杀,你不嫌丢人,我还觉得难堪!”
“老子就这点鼠胆,干你屁事?”
“别废话了,快走!”
……
两人这才推推扯扯,骂骂咧咧的御起飞剑,沿路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