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白好些日子没见到萧令烜。
萧珠的腿拆掉夹板,是徐白陪同她去医院的。
人人都在谈论洪门新的龙头。
“……徐姐姐,咱们在医院的时候,护士小姐们也在说。”萧珠道。
徐白:“最近没什么大事,就这件事风头最大。”
“这世上没有我阿爸办不成的。”萧珠挺骄傲。
徐白不愿多谈。
拆掉夹板,萧珠的腿需要复健,徐白搀扶她在屋子里散步。
萧令烜回来时,萧珠正在发脾气。
“怎么抽风?”萧令烜问。
萧珠很想他,又气恼,哼了声不搭理他。
徐白在旁边解释:“阿宝说她这条腿不灵活了,可能是废了。”
“才拆了夹板,得一两个月才能灵活,急什么?”萧令烜说。
徐白:“我也是这样告诉她的。她只是有点沮丧,没什么大事。”
“……我怕我的腿废了。”萧珠终于开了口,十分委屈。
徐白:“不会的。从你受伤开始,我不是一直照顾吗?我很用心照顾你的。如果你的腿不能恢复如初,我负责。”
“你怎么负责?”萧珠眼睛亮了几分。
萧令烜也把视线落在她身上。
徐白:“我把腿打断,作为补偿。”
萧珠泄气。
“你的腿断了,难道我的腿就能好?”她苦着小脸,“你这不是负责。”
又道,“我说个负责的办法。”
“你说。”
“要是我的腿不能如初,你给我当妈。”萧珠道。
徐白看向萧令烜。
萧令烜饶有兴趣在旁边凑热闹,没接茬。
他回视徐白,挑挑眉,等着看她如何回答。
“那你吃亏了。”徐白道。
萧珠不解:“怎么吃亏?”
“我不介意给你当妈,但你愿意萧珩给你当爹吗?自降一辈了。”徐白说,“他是你堂兄。”
萧珠嫌弃不已:“我有亲爹!”
“你看,这事在你自已这里就拧住了,你也觉得成不了。你换个惩罚。”徐白说。
萧令烜觉得很无聊。
听女人说话,实在浪费时间,他转身走了。
下午时,来了个客人。
是上次徐白去扬州见过的,卢宥堂的孙子,名叫卢天瑞。
卢天瑞先看望萧珠。
“天瑞哥哥!”萧珠瞧见他,很是欢喜,“你舍得来看我了?”
“我一直忙,有空就赶紧来了。给你带了好吃的,桃花酥。”他放下一份点心,又冲徐白点点头,“徐小姐,又见面了。”
“卢少,你从扬州赶过来的?”
“是。”卢天瑞笑道,“你们先忙,等会儿再聊。”
中午一起吃饭。
饭桌上,萧珠与卢天瑞聊得很高兴。
徐白沉默吃饭,不怎么开腔。
萧令烜时不时说几句。
他的嘴很毒,不是损萧珠就是贬卢天瑞。他刁钻刻薄,徐白总想笑,又不太敢,忍得很辛苦。
“……陶家的两个女人去了扬州,爷爷很生气。他说,你不该把事情做成这样的。如果你想要陶博退位让贤,有一百种办法。”卢天瑞说起正经事。
萧令烜:“陶家的女人跑了三个,是我疏忽。但能找到扬州去,我有些意外。我派人在路上阻拦了。”
“她们先南下,再往西南,昨日才到扬州的。你的人可能没想到这条路。”卢天瑞说,“有人帮她们。”
“多管闲事。”萧令烜淡淡道。
卢天瑞:“爷爷叫你去趟扬州。”
“改日吧。”萧令烜说。
卢天瑞:“你最好明天跟我一起去。爷爷很生气。”
“他又不能暗杀我。一把年纪了,你劝着他别总生气,会早死的。”萧令烜说。
此言一出,徐白和卢天瑞都在心底莫名一颤。
为了得到洪门的码头,萧令烜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如果卢老非要在这个时候坏事,他会翻脸。
“……陶家的人不死绝,哪怕陶博让位了,帮派内也会争斗不断。这样,只会更加削弱力量。你回去告诉老爷子,他可以信任我。”萧令烜放下筷子,抽出香烟点燃。
薄烟升腾,萧令烜的话,说得很慢,“他最好信任我。”
徐白拿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十六七岁的卢天瑞脸色微白:“烜哥,你不会欺师灭祖的吧?”
萧令烜淡淡一笑,漆黑眸光安静落在卢天瑞脸上:“当然不会。”
见卢天瑞脸色更难看,萧令烜伸手,拍了拍他后脑勺:“吃饭。”
又道,“你是个好孩子。你爷爷只想让你做富家子,磨掉了你的利爪,可惜了。不如到我身边来做事,洪门很缺人。”
卢天瑞:“我中学毕业就要去留洋,爷爷不愿我涉足帮派。”
“你自已呢?”
“我不太爱念书。”卢天瑞垂头,“但我会听我爷爷的安排。”
“愚孝。”
“留洋很好啊,我将来也要去留洋。”萧珠突然插话,“徐姐姐在外面念了四年书,对不对?”
众人目光投向徐白。
包括卢天瑞。
气氛里的紧绷消失,卢天瑞问徐白:“在外面念书辛苦吗?”
徐白喝了一口汤,才回答:“不管做什么事,有天赋、有兴趣,就很容易。反之则很难。卢少现如今成绩如何?”
“介于中等和糟糕之间。”卢天瑞诚实道。
徐白:“那就是既无这方面的天赋,也不是很感兴趣。你如果去留洋,大概会觉得很辛苦。”
萧令烜转向徐白这边,手臂搭在椅背上:“听听,这就是明白人说的话。”
卢天瑞沉吟:“我会考虑的。”
又道,“你既然不去扬州,我得及早回去交差,我下午就走了。”
“我叫祁平送你。”萧令烜道。
下午时,卢天瑞走了,萧珠有点担心:“阿爸,你会得罪卢老吗?”
“这天底下没有不能得罪的人。”萧令烜说,“你操心这些破事,还不如好好练字。”
戳她的头,“这里装了个猪脑吗?一个多月了,字还是丑得像鬼画符。”
萧珠气得七窍生烟。
她张牙舞爪要和萧令烜干架,萧令烜信步下楼走了。
萧令烜如愿得到了洪门在华东五省一百多处码头。
从此,全国多半的军阀,想要军械都得看萧四爷脸色。
他很忙。
这天之后,徐白又好几日不见他。
再次见到他,是午后。
这天下雨,大中午也是阴阴的,楼道内光线暗淡。
萧珠每日歇午觉,徐白从房间出来找点水喝,正好萧令烜上楼。
他喝多了,远远都能嗅到他身上酒味。
他本想直接上楼,听到这边房门开合的声音,他伸头看一眼,调转脚步,朝徐白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