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白休息一日,正常上工。
下午快要结束时,她跟萧珠聊了聊。
“……你的腿要好了,启蒙也差不多完成,可以去学校念书。这个月做完,我可能就不来了。”徐白说。
萧珠脸都白了。
她拉下脸,不看徐白,非常赌气:“随你。”
“哪怕我不上工,你也可以见我。你有副官,叫他开车带你去我家玩。”徐白摸了摸她的头。
萧珠不理她,生闷气。
晚夕萧令烜回来,听闻萧珠没吃晚饭。
他诧异。
“……嘴巴那么馋,居然能不吃饭?”
他去看萧珠。
萧珠的腿已经好了六七成,平时极少躺着。此刻,她又仰面躺在床上,静静发呆。
“怎么了?”
“徐姐姐她下个月就不来了。”萧珠告诉他。
萧令烜唇角下沉。
他是指望徐白照顾萧珠一段日子的,至少到萧珠能正常上学为止。
“她说的?”萧令烜问。
“对。”
“那就换一个。”萧令烜说,“这世上的女人,都差不多,不是谁离不得谁。”
萧珠转过身,也不理他。
“你听见了不曾?我明天给你换个人。”萧令烜声音阴沉。
萧四爷从来没被人拿捏过,一时怒火中烧。
萧珠却哭了。
她是个小霸王,只有她弄哭旁人,自已极少落泪。
她抽抽噎噎:“我没有姆妈。除了她,这世上没人真心待我。你又总是很忙。”
萧令烜的怒火散了大半,头疼:“你才认识她几日,就真心了?她不过是拿钱办事。”
“你身边的人,哪一个不是拿钱办事?真心假意,我分得清,我又不是三岁的娃娃。”萧珠说。
徐白待她真诚。
不卑不亢、不糊弄,她把萧珠当个大人看待——这是萧珠最想要的。
她并不苛求谁卑躬屈膝的。
她递给徐白一个梨子,徐白会接过去吃起来,而不是感恩戴德夸她“慷慨”、“善良”。
萧珠不需要这些恭维。
萧珠喜欢的,是这种细枝末节的自然,把她当自家人。
她觉得温暖。
这些温暖,从第一次见面就有。
感情靠的不是天长日久,而是心意。徐白对她,就有这份心意,换了谁都不行。
“……别哭了!”
“肯定是你惹了她。我不会惹她的,我对她好。她知道。”萧珠转过身,脸上还挂着泪,眼神不善看向萧令烜。
萧令烜敲了她两个爆栗。
“你想她做多久?”萧令烜问。
萧珠:“你又做不了她的主。”
萧令烜:“世上没有你老子办不成的事。”
萧珠:“……”
她擦了眼泪,往前坐了几分:“三年?”
“为何三年?”
“女子小学教的,她都可以教我,我在家念书一样。从前那些小姐们,都是家里请私席。能去学堂念书,都是最近的事。”萧珠说。
萧令烜挑挑眉。
想得还挺深。长出点脑子了,有点意外。
“我会乖乖念书,还跟她学英文。”萧珠又道,“三年后,该学的都学会了,我可以去考女子中学。”
萧令烜看向萧珠。
萧珠脸上还挂着泪,眼神渴切看向他。
人与人的缘分,真是奇怪。
那么多人讨好萧珠,妄图一步登天,搭乘萧四爷的大船,都没有成功。
徐白却轻而易举做到了。
她都没费什么力。
“我会跟她聊。”萧令烜道,“三年时间有点长,她未必肯。最低一年,你能接受?”
萧珠眼睛滴溜溜转。
一年也行,往后的事走一步看一步。
“你先去聊!”萧珠说着话,往他身上扑,趴他后背,在他耳边嘁嘁喳喳说,“小舅舅,这件事你要是谈成了,我一辈子孝顺你。”
“你原先没打算孝顺一辈子?”
萧珠:“……”
萧令烜陪着萧珠吃了宵夜。
萧珠吃饱了,打哈欠,去睡觉了。
萧令烜没睡。
前天他喝醉了,但没断片,记得自已做了什么。
他七八岁开始,就不会那么捉弄女孩子了。
前天的举动,他回想起来也无比懊丧。但凡少喝一杯,都不至于如此幼稚。
——颜面扫地,他有点恼羞成怒。
萧珠说徐白要辞工,萧令烜也很想赶走她。
他做的那件事,如果徐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也就那么过去了。偏偏她生病,又要辞工,搞得萧令烜越发尴尬。
他恨不能她永远消失。
然而闺女是讨债鬼,萧珠跟他唱反调。
现在好了,他不仅往后都要面对她,还得延长她的工期——萧令烜想到此处,无比烦躁。
香烟按灭,他手臂青筋暴突,不知想要捏死谁。
第二天,徐白上工的路上,跟开车的副官石锋聊了几句。
她打听石锋在萧令烜身边几年,以前做什么差事等。
“……如果我不上工了,有人照顾大小姐吗?”徐白问石锋。
石锋:“四爷有人用,您放心。”
“四爷的姨太太里,有大小姐器重的人吗?”徐白又问,“她能否过来照顾大小姐几日?”
石锋面无表情,但对徐白有问必答:“四爷没有姨太太。”
徐白:“……我听大小姐说,有不少,都在各处别馆。”
“那是大小姐误会了。四爷不喜欢与人牵扯过深。别馆有些女人的,不是姨太太。”石锋说。
姨太太是正经的妾,将来死后都要埋入萧家祖坟。
萧令烜风流。身边女人似一季的花,开过凋谢后,他就丢开了。
没人有名分。
“那些女人,就是四爷不要的,是什么下场?”徐白问。
石锋没回头,但徐白能感受到他的诧异。
“此事我不经手,只是听我哥提过。看她意愿。愿意在别馆待着,就好吃好喝;愿意走,就给一笔钱。”石锋说。
徐白:“她们怎么选?”
“绝大多数要了钱离开。有人不死心,等了一两年。四爷去她那里,顶多三五回,枯等两年也就死心离开了。”
“没人有孩子?”
“四爷不喜欢孩子。没人有。”石锋说。
徐白沉吟。
半晌,她才问石锋:“我这些话,你能否别告诉四爷?”
“他不问,我不会主动说。”石锋道。
徐白道谢。
她从石锋的话里,得到了自已想要的讯息。
萧令烜的女人,可以在暗处,不需要明面上做妾,保全声誉;他薄情,得手了很快就丢开,喜欢新鲜感;不需要生孩子,萧令烜对子嗣还是挺慎重的;来去自由,愿意跟他的女人太多,他不会强迫任何人为他留下。
萧珩如果非要拿她当棋子,去和罗家谈生意,徐白就破釜沉舟,叫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被逼急了,她会选一条最坏又最高效的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