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子画听闻池宁宁的尖叫声，立即将目光移到了她的脸庞上。
但见池宁宁的五官依旧美丽，只是在眼角的地方，多出了一圈鱼尾似的皱纹。
同时她的眼神中闪过一缕惊恐，与十分轻微的常人可能难以察觉的嫌弃。
人在意外发生之时的表现往往是最真实的。
所以，宁宁师妹……在嫌弃自已？
柳子画为这一认知感到一阵的心凉与怆然。
而他听到池宁宁的话语，指着自已，说“你的脸”。
神思敏捷的柳子画自然瞬间反应过来。
应该是在自已的脸上，出现了和池宁宁一样，变得衰老的特征。
他伸出手去抚摸，果然摸到一缕缕纹路清晰的皱纹。
柳子画从风度翩翩、仙姿玉质的美男子，不知不觉间化作了皱纹横生的美中年。
如果是平常，柳子画肯定会大惊失色地重视起来。
不顾一切也要修复自已那引以为傲且与师尊有一定相似的容貌。
可是此刻，柳子画的脑海中，却是池宁宁的那一道惊恐中夹杂着点点嫌弃的眼神挥之不去。
自已还是自已，只不过容貌上稍微发生了些许变化，从年轻到了衰老。
结果宁宁师妹对自已的看法……便发生了如此惊人的转变。
如果不是柳子画专精画道，对人的微表情颇有研究，恐怕还无法发觉这一点。
他顿时有些茫然与神伤。
意识到那个他过去一直不曾在意、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想过的问题。
池宁宁在意与亲近的，究竟是自已的身份与外貌，还是自已这个人本身？
要知道，衰老的变化并不只在柳子画一人的脸上出现。
但当柳子画看到池宁宁的眼角生出鱼尾纹时，他本能的想法只有惊讶与担忧。
就好像他付出了真心。
可池宁宁还予自已的却是假意似的。
是自已多想了吗？
也许自已的判断并不准确，也许……
更何况，在这种危急时刻，不去想如何延缓衰老、离开这个鬼地方，反而去在意起师妹朝自已望来的一道眼神。
不觉得有些太矫情和愚蠢了吗？
柳子画明明很清楚这些，但他的天性更偏向感性，否则也不会选择画道来作为自已修炼的大道。
因此他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而在此期间，池宁宁也敏锐地发觉衰老并不仅仅是出现在柳子画脸上的这件事。
她愈加的惊恐，捧上自已脸颊的双手都在颤抖。
没有女人不爱惜自已的容颜。
更何况池宁宁认为自已的美色还有大用！
“子画师兄！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们该怎么办！”
“呜呜，我不要变成老婆婆啊！”
她一如既往地表现出依赖柳子画的一面，哭着鼻子道。
如果是平常的柳子画，肯定会当即将注意力与关心全部都放在她的身上，安慰她。
同时想方设法地解决现实中的困境。
但池宁宁没料到的是，这一次她却遭到了冷遇。
当然，是与过去池宁宁享受到的对待相比之下的冷遇。
实际上柳子画对她还是很客气的。
他将纷乱的思绪暂且抽离、放到一边，迅速地想到了会发生这种情况的原因。
“如果我猜测不错的话，我们……应该是误入了百花谷秘境中的禁地！”
“禁地？”池宁宁的呼吸一促。
她当然清楚“禁地”一词的含义。
它既是秘境中最为危险与不可测的区域。
同时也往往是埋藏重宝的所在之地。
一时间，池宁宁的惊惧之色让步于贪婪之色。
意识到在整个秘境之中，蜕生花有可能生长的地方，便只有这片禁地深处！
只是她掩藏得很好，没有让柳子画发觉。
如此看来，自已与柳子画搭档探索百花谷秘境，果然是个正确的决定！
而这场本该归属于洛莹的机缘，池宁宁也是当仁不让，夺定了！
柳子画接着分析下去。
“人阶秘境的禁地规则不可能涉及生命本源。”
“我们并非被削减了寿命，只是容貌上发生了变化，会看起来愈发衰老。”
“但这一切只要返回外界，便能迎刃而解。”
毕竟“驻颜术”可是修士的必修功法之一。
“原来如此！真是太好了，我相信子画师兄！”
池宁宁表现得单纯雀跃。
但实际上，柳子画想到的这些，她几乎是同一时间也想到了。
柳子画看着少女，眨了眨眼，忽地问道。
“我衰老的样子，会不会让你感到失望？”
池宁宁一怔，随即连忙用力摆手、摇着头保证道。
“当然不会失望啦！子画师兄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心目中最帅气、最好看的师兄！”
柳子画听了以后，却发觉自已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开心。
反倒是出乎意料的想起了洛莹。
作为昔日长明峰的小师妹，柳子画的暗恋者与小跟班。
他清楚洛莹可能没有池宁宁这般嘴甜，擅长哄人开心。
但即使是自已失去一切，真的在现实中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想来过去他所熟知的那个洛莹。
也一定不会嫌弃他的吧。
柳子画的眸子，忽然有些黯然地垂落下去。
……
溪流旁的倒影中。
洛莹亲眼看着一条条的皱纹爬上自已的眉梢、眼角、脸颊。
让自已从青涩的少女，长成朽朽老矣的老婆婆。
而白烬师兄，也成为了在轮椅上安详端坐的老爷爷。
这下轮椅倒是他相配了起来。
两人都经历了最初的慌张，到后来的冷静镇定。
再到现在，逐渐习惯这副模样。
“噗。”
洛莹忍不住笑出声来。
正巧，在她的储物戒中有留影石的存在。
少女将其召唤出来，对准自已与白烬，留下影像。
白烬对洛莹这突如其来的行动感到猝不及防。
老了也还是很有少年感的他，捏紧了掌心中的扶手，一副羞耻与不知所措的感觉。
你别说，还挺有反差感的。
“感觉好有意思啊！”
洛莹忍不住感叹道。
“……有吗。”
白烬低语。
洛莹认真地点了点头。
“当然啦！就好像我和师兄待在一起，不知不觉间便度过了一生，一起变老了似的！”
“……！”
白烬出乎意料的纯情，老脸一红地别到旁边去。
“不要说这种……奇怪的话。”
“还是想办法，从这片禁地里出去吧。”
白烬转移话题。
可洛莹的回应，却让他露出惊讶的神情。
“谁说这是一片禁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