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同时出声,又都默契地没有说话。
萧年率先坐到床前,将吴春燕送来的香蕉用勺子碾成泥,放到碗里喂她。
白喜儿的手被瓦片割伤了很多道细小的口子,两只手都裹了厚厚的纱布,不方便行动。
“你不用想那么多,先好好养伤就行,文家那些人不会有机会再接近你了。”
白喜儿却躲了过去:“萧年,你是不是该回家看看萧舒云他们了?”
她很认真的看着萧年,虽然她心里还是对那件事心存恐惧,每天夜里都睡不好觉,但已经在慢慢恢复,还有亲人们的照顾。
萧家比她更需要萧年。
他也需要好好休息。
萧年本就清瘦,虽然身上很结实,还有大块规整的肌肉,但脸上一直没什么肉。
尤其是现在,原本锋利的下颌线现在更加清晰,腮上一点脂肪都看不见,甚至能看见凹陷的阴影。
他没说话,只是眼神更加黯淡,沉默着放下了举起勺子的手。
好一会才轻声应道:“我知道了。”
他将碗放到床头的柜子上,替她掩了掩被角:“那你好好休息。”
说完就走出了房间。
白喜儿总感觉他的状态很奇怪,像是被全世界抛弃,只孤独地剩下自己一个人。
可明明受伤的是白喜儿,为什么反倒是萧年看上去受到的打击更大。
没了萧年寸步不离的看守,白喜儿很快找到机会和医生单独相处。
麻辣烫店不能一直关门,白子安看了几天就回去恢复营业,每天早上采购完当天需要的菜品后,白子安就会回来照顾白喜儿。
这个时间病房里只有白喜儿一个人。
早上医生照常替她记录下基本上数据,查过房后正要离开,白喜儿突然叫住他:
“主任,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
他犹豫了片刻,伸手示意让护士们先走,将她的病历本中翻到其中一页:
“你的几位亲属,包括你丈夫都让我暂时向你隐瞒这件事,毕竟你刚刚经历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他们想等你身体恢复了之后再说。”
白喜儿看着病历本上明晃晃写着“疑似肿瘤”四个大字。
医生解释道:
“我们在检查你身上的伤势的时候发现的,但是目前还无法判定这是什么类型的肿瘤,不过好消息是,肿瘤比较小,基本上可以断定是早期,一切都还有希望。”
他见白喜儿还算冷静,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歇斯底里的崩溃,还很平静地在看病例本上的记录。
于是建议道:“有条件的话还是可以去京市看看,那边毕竟是首都,医疗条件也都是最顶尖的。”
他不好直说,定阳县毕竟只是个县城,医疗技术十分有限,京市那边的医院有国外最新研制的医疗机械,能清晰地看清腹腔内部肿瘤的形状。
这些都是他们医院做不到的。
他等了一会,见白喜儿还是一直在反反复复翻阅病例书,才突然反应过来,她只是面上不显,面对生死,每个人都无法做到完全冷静面对。
于是他静悄悄离开了病房,给病人留出自己的空间。
直到烈阳高照,窗边的鸟鸣声迎来病房外的客人。
白喜儿才恍惚惊醒,发现病例书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一片,被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的眼泪晕染,变成一个个黑团团。
白子墨看见她这模样,心里还有什么不清楚。
他们尽力瞒着白喜儿,就是怕她接二连三遭受打击,心理承受不了做出傻事。
他带来丁婶特地为她做的营养餐,一小碗一小碗摆在床上的小桌子上。
沉默着收走了白喜儿面前的病历本,将勺子递到她的手上:
“先吃饭吧,有什么事我们之后再说。”
白喜儿抬头看看他,大脑却一片空白,有些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只下意识地往嘴里送饭,像往常一样。
除了那双空洞的眸子。
她要死了吗?
三年前,一场车祸,让她意外穿越进了这本年代文小说中,被困在原主身上三年,好不容易能够拥有自由,还获得了白喜儿的身体。
结果终于改正原身犯下的错误,还没开始享福,她就要离开人世了吗?
她的脑海中不断盘旋着各种各样的问题,密密麻麻缠绕在一起,扰乱着她的思绪。
不,她不甘心。
白喜儿的眼中突然重现光彩。
只是个小肿瘤而已,属于她的白喜儿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不允许被一个小小的肿瘤打倒。
再说了说不定还是个良性肿瘤呢,压根影响不到她的生活。
白喜儿心里不断地安慰着自己,计算了下身上伤势恢复的时间。
她下定决心要去趟京市,既然京市有全国最顶尖的医疗技术,那就去。
*
半个月后,白喜儿身上的纱布终于拆得差不多了,脸也基本恢复原样,除了细看还有稍稍红肿,其他都没什么两样。
她拦了白子墨白子安两人半天,才终于争取到自己一个人回萧家的机会。
她的户口还在萧家,要是想去京市看病,要先有自己的身份证明。
光孤零零一个人可去不了京市,还没进城就会被人赶出来。
白喜儿久违的骑上自行车,捏紧了把手,深吸一口气踩下脚踏板。
骑起来比她想的还要轻松,痛苦的记忆掩盖不了身体本能对这条路的熟悉,吹着春意盎然的微风。
往日的景象纷纷呈现在她面前。
第一次坐牛车进城、坐李叔的拖拉机进城看望萧年、第一次做生意、第一次卖出卤味、签下第一笔合同...
这些回忆远比那夜的意外更深刻。
甚至她才刚回忆到卤味店的生意,就已经到达萧家门口。
萧家比她上次回来还要安静,静谧得像是屋子里没有人居住。
她皱起眉头,见门没锁,敲了两下后便推开了大门。
只见萧年一个人颓废地坐在地上,凌乱的碎发遮住了双眼,餐桌上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吃剩的面条。
他比上次见面的时候还要瘦。
“萧年。”
白喜儿叫他。
他这才恍然惊醒,抬头看她,双眼布满血丝,像是很久都没能睡个好觉。
看见白喜儿,他黑漆漆的眸子才有了几分活人的光彩:“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