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家老宅,景施辞跟着黎乾安进到主宅,一路上都是打招呼问好的人。
她第一次来所有人都用怪异的眼光打量她,她只能硬着头皮一个人站在角落里,然而这次再没有人用那天的眼神看自已。
景文轩得知黎乾安来后立马带着妻子出来迎,他的妻子是一位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却操着一口别扭的中国话喊黎乾安黎爷爷。
直到黎乾安提到带景施辞来拜景鹤山,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景施辞身上。
景施辞有些拘谨地低下头捏紧手心。
然而这次不仅是景文轩,就连他的外国妻子都笑脸相迎地朝景施辞打招呼。
景施辞竭尽全力维持着应该有的体面,可她开不了口喊不了人。
黎乾安自然不会让孙女受委屈,他问道:“这孩子,你们不认?”
景文轩脸色僵了僵,他道:“怎么会?她是大哥唯一的血脉,我身为这孩子的叔叔,怎能不认?只是那日她来,我忙得晕头转向,实在是没有精力去管那些事情。”
“认,自然得认。”
“那就带她去宗祠拜一拜,你父亲找了她那么多年,圆了他的遗愿吧。”
黎乾安这话都说出口了,景文轩也不能拒绝,便带着景施辞到宗堂去了。
祠堂里,景施辞着一身黎爷爷让她穿的黑色衣服跪在蒲团上看着那些牌位。
她一眼就看见了牌位上的景鹤山三个字,这就是她的爷爷……
尽管在黎爷爷嘴里,提到过许多次景鹤山,可景施辞对这个人是陌生的甚至是没有感情的。
景施辞机械地拜了三下后准备起身插香之时看见了牌位上的景琛二字。
黎爷爷说过,她亲生父亲叫景琛,亲生母亲叫裴栀言。
景施辞又再次跪下闭着眼睛拜了三下。
额头磕在冰冷的地上,景施辞在心里默念着:爸爸,妈妈……
下午三点,所有事情都办妥之后景施辞坐在回黎家的车里。
在黎老爷子的施压下,景文轩领着她让景家人老宅所有下人都认了她一遍,喊她一句小姐。
为了帮她联络感情,黎老爷子还带着她在景家用了膳,见了景家旁支的亲戚。
即使在得知自已不能说话后,那些人一个都没有露出鄙夷或是看不上的表情,而是巴结着黎乾安想要给自已推荐专家医治。
背地里如何评价自已景施辞不知道,但至少表面上所有人都为了攀上黎家和景家的关系将话说得像花一样漂亮。
看着窗外向后快速移动的绿植,景施辞端端正正规规矩矩地坐着,生怕因为举止有失惹得黎爷爷不高兴。
从前在林家,景施辞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察言观色,林国雄和李杜兰都说她是捡来的,是他们好心收养的,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好过。
小小的林莫一一个人几乎可以承担家里所有的家务。
那时的她只有五岁。
林国雄告诉自已,既然住在别人家里就得懂事,要主动承担家务,要任他们打骂。
为了活着,她学会了很多。
黎乾安瞥见景施辞坐得拘谨,他表情慈祥地开口:“施辞啊,不用坐得那么端正,在黎爷爷这里,怎么舒服怎么坐就行。”
景施辞眨了眨眼睛。
“鹤山知道你被找回来了,定然会高兴的。”
“以后,就当我是你的亲爷爷,当黎家是自已家。”
景施辞攥着自已的衣摆点了点头。
傍晚,夕阳穿进客厅的落地窗打在一张老藤椅上。
从前每一天的这个时候黎乾安都会一个人躺在藤椅上闭着眼睛假寐,今天那张藤椅上却空空如也。
景施辞住进来之前黎乾安临时给她准备了穿的用的,在景施辞看来这些已经完全够用了,可养女孩子和养男孩子不同,黎乾安觉得远远不够。
楼梯口,黎乾安拄着拐杖指挥着下人们搬东西。
景施辞站在一旁有些无措,她其实穿不了也用不了这么多。
黎家老宅一天之内变得热闹非凡。
赵叔想让老爷子坐着自已来干这些活被黎乾安婉拒了,老爷子高兴,那便让他干吧。
用晚膳的时候,老爷子高兴偏要到院子里吃,赵叔便依着他让佣人们将晚饭全部搬到院子里。
这个后院的一花一草一木都出自黎乾安之手,还专门在一角盖上一层玻璃,摆了桌椅在下面,若是哪天很高兴或是很不高兴就独自一人在院子里喝点小酒赏赏花草。
院子的东边有一排葡萄架,这个季节已经熟了,一串串紫葡萄挂下来,瞧着生机勃勃。
景施辞喝着黎乾安给她盛的汤感受着徐徐吹过的风,觉得心里格外的暖,暖得让她鼻尖泛酸。
她很少外露情绪让别人看出来,所以她仍是笑着的。
晚膳后,黎老爷子拄着拐杖准备绕着园子散散步,他知晓孩子们都不喜欢散步便没有让景施辞和他一起。
下人们陆陆续续收着碗筷,天色已黑,景施辞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黎爷爷借着路灯拄着拐杖走远的背影有些苍老,她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跟上去。
或许黎爷爷会不喜欢。
洗完澡后景施辞一个人躺在床上,望着房顶,仅仅一天,她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不知道这是福还是祸,她谨小慎微惯了,即使是一件在别人看来幸运无比的事她也会考虑这件事的利与弊,她始终相信一个原理——万物守恒定律。
幸运过头了祸事也就不远了。
且,她从来不是幸运的孩子。
……
华佳集团公司顶楼露台上,黎靳川手夹着一根烟靠在栏杆上居高临下看着川流不息的车流与人流。
嘴里吐出烟雾,他捏着眉心闭上眼睛。
公司他接手了三年,一群老东西死守着手上那点股份和权利当白岑寂的走狗,不管在哪道程序上都要卡上一段时间,半年前接手的医疗传感器项目进展被拉长战线到现在。
“黎总,老爷子来电话说让您替景小姐找医生治疗她的失语症。”
黎靳川听到声音后冷笑一声,这是真当亲孙女养了?
“他自已养的人,让他自已去找。”
“老爷子还说,当年景琛和他的夫人对你如何,你……”
“你好好想想,别做白眼狼。”
黎靳川的手随意搭在栏杆上,微风吹过扬起黑色衬衫的一角,直接灌进他的衬衫里。
黎靳川掐灭手里的烟冷声道:“明天召开董事会。”
何煜州看着他的背影问:“是打算处理掉那些人?”
“该离职的离职,该进去的进去,明天给那群老油条一个了结。”
“也好让我的堂叔脑子清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