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刚出生的丸宁在牛妈妈的喂养之下,快速的发育,头顶的棕黄毛发在阳光下毛茸茸的,随风飘动,田野里或许是正值秋季,青草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枯黄的景象,如果忽略农户家里传来的各种打骂声,或许这样的景色更加怡人。
牛妈妈是个恬静的牛,从牛妈妈身上斑驳的痕迹,深陷的眼窝可以看出牛妈妈的一生一直处于劳作之中。即便是对自已的孩子,牛妈妈也没有多余的感情去照顾,只有刚出生时牛妈妈紧紧护住了丸宁,在之后的几天里,牛妈妈光是努力让自已活着都是一种困难。
破败的棚顶,几根朽木在苦苦支撑着,这样狭窄阴暗的地方压低着牛妈妈的头,在这间棚子里,牛妈妈低着头吃着干枯的草料,身上如出一辙的棕黄色毛发比起丸宁更显得暗淡无光。
牛妈妈很少叫,或许知道叫了也没什用,更多时候都只是静默着,偶尔眺望着外面广阔的田野,很多次刚动了一下,脖颈处的锁链就晃动着发出声响,牛妈妈便像被什么击垮一样呆呆的站立着。这种站立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对丸宁的舔舐。
每每被牛妈妈的舌头舔舐,丸宁心中都会有奇异的感觉,牛妈妈对她,是因为激素的作用还是想要寻求些慰藉?
噼里啪啦的声音混着男人的叫骂声传来,打断了牛妈妈的舔舐,它那双眼睛古井无波,往人类居住的地方看过去,顿了一下,又低头,仔仔细细地把丸宁全身舔舐的干净。丸宁极力昂起头想要看清那边的景象,但是阴暗的棚子里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到那些声音越来越大,终于有一声忍不住的哭声如同雷声一样劈下,一切声音停滞了一瞬,复而归于了一片静默之中。
在这样的安静下,一个蓝色的身影混着天际线的青绿逐渐变得清晰,一个剃着寸头,两个脸蛋皴红的孩子走近了棚子,干裂的嘴巴张的很大,眼睛被泪水糊着,看上去可怜极了。
丸宁认得他,这个小男孩和牛妈妈的关系极好,每次来喂食都要抱着牛妈妈的脖子说好多话。
此刻他却哭着冲进棚子里,死死的抱着牛妈妈,嘴巴里一直哭喊着不要卖小花,不要卖小花。
小花?丸宁从卧着站立起来,看到牛妈妈眼睛里蕴藏着的水汽,小花是牛妈妈的名字吗?牛妈妈要被卖掉了?一时之间这些信息让丸宁有些冲击,牛妈妈如果被卖掉,那丸宁作为刚出生没几天的小牛,根本没办法活下去,着急的心情让丸宁忍不住在棚里叫了起来,直直的喊着妈妈。男孩不懂丸宁的话,只以为丸宁和他一般,不舍得自已的妈妈,一牛一孩子,两个人一个哭一个叫,画面不知是凄惨还是好笑,但是搭配上这样的环境,只会让人心酸,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显然,紧随而来的众人并不这样觉得,牛妈妈被一个狠厉的瘸腿男人强行牵了出去,他一把就把穿着蓝色衣服的男孩推开了,哪怕男孩哭着喊着他爸爸。
丸宁想要跟上,但是初生牛犊到底是柔弱的,丸宁被一扇门关着,哪怕她如何叫也无法抵开这扇门。
外面几个人在对着牛妈妈评头论足,男孩的哭喊不能让他们心软分毫,丸宁听不到任何话语,也听不到牛妈妈的声音,牛妈妈似乎是认命了一般,乖顺着,无可奈何着。
不得已之下,丸宁只好叫出了山神爷。
山神了解了丸宁的想法,对着门施了个法术,又消失不见。丸宁用头将门抵开,颤抖着腿跑到牛妈妈身边,看着围在她身边的人,一直哞哞叫着。牛妈妈看到丸宁抵开门跑出来有些惊讶,或许这起到了一些作用,牛妈妈开始甩着头试图摆脱束缚。成年牛如果犯倔,凭借一个人类的力量是很难牵制的,狠厉的男人也清楚这一点,他手中的长鞭像蛇一样咬上牛妈妈的肚子、脊梁、后腿,试图让牛妈妈安静下来。
但是这样的攻击让牛妈妈越来越不平静,挣扎的越来越厉害,在两者博弈期间,周围几个男人也开始帮助狠厉男人一起挟制牛妈妈,丸宁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焦急的叫着,用头去撞那些人,小男孩不知道被哪个人推了一把,坐在地上无助的大声哭着。
丸宁想让他们停下,不要再折磨牛妈妈了,但是她的叫声没有什么用。牛妈妈身上开始有了明显的红痕,再一轮的攻击过后,牛妈妈身上滴滴答答流下了鲜血,也挣脱了鼻环。男人们看着挣脱束缚的牛妈妈,一时之间不敢轻举妄动,但是牛妈妈在挣脱束缚之后,没有再继续攻击他们,而是慢慢踱步到丸宁身边。丸宁还在哞哞叫着,身上毛绒的毛发在刚才的争执之中变得脏乱,牛妈妈轻轻叫了声,丸宁回到牛妈妈身边,她知道牛妈妈是在喊她过去。站定之后,牛妈妈似乎是要安慰丸宁,直接卧下,把丸宁拢在怀里舔舐着丸宁被弄乱弄脏的毛发,经过那一波体力消耗,丸宁被本能驱使着找到牛妈妈的乳房喝起了母乳。众人看着喂养小牛的牛妈妈,一时之间颇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小男孩从地上站起来,依旧是哭着,大声地求着这些人,求叔叔们不要带走小花,小花还有小牛要喂的,求叔叔们不要带走小花。我会还的,等我长大了我会还钱给你们的!
狠厉的男人踹了男孩一脚,没说什么,那一脚踹完他自已险些没有站稳。
众人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和毛发,“不是,周成,欠债还钱,你没钱,就用家里东西来抵。你们家没钱,要么把你儿子卖了,要么把你家里这牛卖了。你们家这是什么都舍不得?我早和你说把你儿子卖了,那边都等着呢,只要你一松口,你儿子直接过去吃香喝辣的不好?你说把家里牛卖了先抵一段时间,成,我们这又联系屠宰场又过来拉牛的,我靠你咋不说你家牛也这个死德行啊?”
周成面色隐忍,牙关紧闭。对面见周成不说话,男孩又哭的让人心烦,正想摆摆手打道回府,周成却突然发难了,他把鞭子往地上一扔,虽然瘸了一只腿,但还是扑到了领头的人身上,一拳一拳的打着。众人连忙上去想要扯开,周英看到爸爸被众人围攻也上去挥舞着小拳头,边哭边喊,“不许打我爸爸,不许打我爸爸!”
等到被拉开的时候,周成脸上已经没有完好的颜色,只是嘴巴一直不肯放过对面,“我操你妈,让老子卖儿子,我操你妈!”对面几个人扶住领头的人,他也没好到哪去,手臂差点被周成咬下一块肉,眼看着周成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他们有些害怕,到底不敢闹出人命,于是脚底抹油赶快溜了。
周英慢慢走到父亲身边,眼睛里已经没有什么眼泪好流了,他无助的看着父亲,看着小花和小花怀里的丸宁,看着破败的棚子,看着被损坏殆尽的家具,看着屋顶长出的枯草。慢慢拉着父亲的手,小声的哽咽着。
“爸爸,爸爸,”周英小心的呼喊着,紧张的看着父亲的一举一动。
在周英的呼喊中,周成慢慢止住了骂人的话,一只眼睛慢慢聚焦,看到了眼前的儿子,笑了一声,用气声说,“没事,你爹命硬,死不了。”周成抬起一只手摸了摸周英的脸蛋,“去给爹倒点水过来。”周英听到话想要动身,但是突然想到家里被砸了个彻底,瘪了瘪嘴,“家里,都被砸了。”
说着周英又想哭,忍了忍没哭。周成拍拍周英的手,“没事,那爹缓缓,你陪陪爹。”
离周成不远处,丸宁窝在牛妈妈的怀里睡着了,突然的清凉让丸宁清醒了过来,牛妈妈慢慢走到了周成父子俩身边,卧下,目光深沉执着,丸宁也溜达过去,想要窝在牛妈妈怀里,被牛妈妈的尾巴甩了几下,只好乖巧的窝在周英旁边,勉强算是牛妈妈怀里。
看着过来的小花和丸宁,热源一下子就贴了过来,一开始周英还不知道小花过来是要干什么,等周英反应过来时,父亲已经喝了几口牛奶,气明显顺了不少。看着周成 喝了之后,小花才侧过头,用身躯挡着寒风,目光看的幽远。
周英摸摸小花的脖颈,小声地说“谢谢小花。”小花没有动,只是尾巴一直在轻轻的甩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