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卫高凌不顾国公府下人的阻拦,用手中长剑开路,闯入了院中。
他进来时,许嬷嬷刚好手忙脚乱,脱下外衫把陈萤裹上。
高凌看了眼地上的陈萤,冷厉的目光投向许嬷嬷,“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左宗卫是正五品的武官,是太子身边得脸的亲信,如今却出现在国公府内宅,还抓了她们作践陈萤的现形,若是他执意要过问此事,怕是不好收场。
许嬷嬷想到自己身后有太子妃撑腰,才勉强道:
“奴妇见过高大人。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昨日刚刚大婚,您不在东宫尽忠职守,怎么到国公府的内宅来了?”
高凌语气冷漠:
“太子殿下有旨,太子妃娘娘初嫁东宫思念亲人,命本官接陈国公府二小姐入东宫探望。”
许嬷嬷听傻了,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
高凌怒斥一旁呆愣着的仆妇丫鬟,“还不扶你们二小姐起来,是想抗旨?”
仆妇丫鬟们偷着看许嬷嬷。
许嬷嬷总算找回了声音,“这,这怎么也要准许奴妇先知会了我们夫人……”
高凌冷笑:
“本官并非不懂礼数,本来也想先见了国公夫人,再请贵府二小姐。可今日凑巧国公夫人去寺庙烧香不在府中,本官登府时,又刚好听见贵府的几名家丁说要赶去内宅看一出好戏。
本官颇感好奇便稍作打听,然后就听说了,他们嘴里这出好戏的主角正是贵府二小姐。”
他的目光凌厉如剑芒,许嬷嬷被看得头皮发麻。
她心中了然,那几个家丁都是夫人从娘家带来的,再没眼力见也不可能在太子的人面前说这些,一定是府中早有东宫收买的眼线,提前走漏了消息,才惊动了这位东宫的左宗卫。
原以为太子殿下对陈萤只是一时兴起,如今又与太子妃娘娘新婚燕尔,根本想不起陈萤这俩字的撇捺,娘娘才命她下此狠手,现在看来,太子竟是一直留意着这贱人!
许嬷嬷心中一团乱麻,她还没想好该说什么,旁边的丫鬟忽然惊叫出声。
顺着那丫鬟的手指朝下看去,在看清陈萤嘴角流出的鲜血时也骇了一大跳,低呼出声。
高凌看去,瞧见陈萤嘴角流出的鲜血时愣了一瞬。
陈家庶女咬舌了!
他原本不满自己堂堂五品左宗卫却要来照看一个无关紧要的庶女,如今却再不敢怠慢,也顾不上男女之别,连忙扑上去。
混乱之中,高凌一指打在陈萤的下颌关节上强迫她张开嘴,又撕下衣袖塞进陈萤嘴里给她止血,对自己带进来的侍卫喊道,“立刻去请大夫!”
幸好发现得及时,他手快没让她把舌头咬断。
国公府死了一个不受宠的庶女与他无关,但太子殿下要的人就这么没了,他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高凌后怕地低下头,看着陈萤苍白如雪的脸。
她也不知是搭错了哪根筋,在这样的剧痛之下,居然强行咧开嘴角,朝他笑了笑。
这个笑容极为扭曲,却不算难看。
她一张柔婉清媚的美人脸又被修理得鼻青脸肿,已经不见原来的艳色。
可这一笑混着鲜血泥泞,凄楚狼狈之余,她的眼底却流露出寻常女子没有的锐气。
高凌忽然就明白了,为何阅遍京城美人的太子殿下却看得上她。
……
陈萤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她再醒来时,发现自己不在陈国公府。
昏暗的室内雾气缭绕,浓郁的香气熏得她头脑愈发昏沉,依稀瞥见青纱帐上映出的朦胧身影。
身姿挺秀的男人立在帐外,另一个人跪在他脚下。
“我命你看着的人,你就给我看成这样?”
太子的声音轻而温润,听不出喜怒。
“是末将失职,请殿下责罚!”
帐内,陈萤屏住呼吸,聚精会神地偷听。
她自幼随母亲在风月之地蹉跎着长大,看尽人情冷暖,十二岁被接回国公府后又受够了打压欺辱,绝非不谙世事的深闺少女,虽身无长物,但头脑还称得上清醒。
她心里门儿清,或许是她的容貌刚好合了太子的眼缘,或许是太子有偏爱姐妹共侍一夫的癖好,无论如何,太子对她起的色心只算得上一时新鲜。
太子又不是色令智昏的凡夫俗子,不会为了这点情欲,真下重手责罚为他卖命的亲信。
只不过,一点都不罚,和象征性地只罚一点,这两者还是有区别的。
陈萤得弄明白,她如今在太子心中到底值多少斤两。
这关系着她下一步要如何自保。
可还没等到太子发话,却等来了宫女的通传,“禀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来了。”
帐外,太子回过身,看着那在女官簇拥之下,一身端艳华服,盈盈走来的美貌女子。
“太子妃,你来了。”
太子抬手免了陈月如的礼,回头望了眼帐内,坦然自若道,“你妹妹在国公府伤的很重,我怜惜她,又顾念着你们姊妹情深,就让高宗卫把她接到东宫医治了。”
陈月如看到太子唇边挂着淡然的微笑,竟是没有半分对她的亏欠之意。
洞房花烛夜才过去多久,他就这么当着她和一屋子侍从的面,摆明了他对她娘家庶妹的兴趣。
陈月如心里恨得翻山倒海,却不敢和太子当众翻脸,开口时换上笑脸,满腔温柔大方,“臣妾替萤儿谢过殿下关心。萤儿是臣妾的娘家妹妹,理应臣妾来照顾她,不便劳烦殿下。”
说着,她转头吩咐身侧女官,“凝玉,这就命人去抬舆床来,将二小姐迁往本妃的侧殿,然后进宫去请常给太后娘娘看病的王太医,切记不能耽误——”
帐内,陈萤心急如焚。
陈月如故意提及太后娘娘,就是要于无形中震慑太子,告诫他不要把事情做得太过。
她这个嫡长姐表面温婉大方,私下里却极其狠辣,陈萤刚领教过她的手段,若是她真被送去了陈月如的宫殿,要遭受的歹毒折磨不堪设想。
而太子只是沉默着,似乎没有阻拦的意思。
情急之下,陈萤只好把心一横,故意咳嗽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