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饭可以少吃点,水却不能少喝。
慕容懿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找了个木盆跑到镇东头的水井旁去取水。
水井很深,慕容懿很害怕,她甚至不敢走到井边,更不要说从井里打水了。
还好一个好心的大婶把自已提上的水倒了一盆给慕容懿,却不料她刚端着走几步,便因为手上力气不够端不稳,水洒了一半。
慕容懿好想哭。
可是她知道哭也没用,一切都只有靠自已,她必须尽快学会自已照顾自已,才能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再见到父皇和母后。
半盆就半盆吧。
她端着剩下的半盆水,小心翼翼地慢慢往回走。
镇上的每一条路慕容懿都已烂熟于心,这条回去的路原本一刻钟就能走到,可端着半盆水的她生生走了大半个时辰。
回到破旧的小屋时,半盆水已经洒得只剩小半盆了,慕容懿把水倒进水壶里,只够一壶。
她努力回忆大娘是怎么烧水的,然后自已试了一下,结果不一会儿屋里冒出了浓烟。
“快来人!失火啦!”好几个邻居一边叫喊着,一边端着水冲进来,就看到慕容懿正在生火,一脸都是灰。
“你在干什么?点着了房子再引燃了这一条街,把你卖了都不够陪!”
一个壮汉骂骂咧咧道。
“我想喝水,我口渴了……”慕容懿小声说,天太冷了,她不想喝凉水。
刚还在骂骂咧咧的男子愣了一下,心下升起一丝怜悯。不过,他不想给自已找麻烦,撂下一句“仔细些!”就离开了。
待邻居们离开,慕容懿又试了试,终于把炉火点燃了,烧了一会儿,她也不知道怎么算烧好,就一直添炭火,好暖和啊!
慕容懿守着炉火取暖,炭火冒出的烟却呛得她不住地咳嗽,让她忍不住又想起在皇宫里的日子。
整个冬天,她的寝宫里都放着炭盆,那里面是最上等的银炭,整天日夜不分地点着,寝宫里感受不到一丝寒意。
时下已是三九天,慕容懿身上的棉衣不算太薄,但由于好几天没吃到一顿热饭热菜,她感觉肚子里空空的,身上也发冷。
直到水壶里的水咕嘟咕嘟冒着大泡泡把盖子都掀起来了,慕容懿才回过神来。
她伸手想要去提水壶,却在挨到水壶把儿的时候猛得一缩手。
“好烫!”她惊叫一声,粉嫩的手指头顿时起了两个大水泡。
慕容懿眼泪哗哗直流,不仅手疼,心也委屈。
“父皇、母后,快来救救儿臣啊!”慕容懿在心底悲戚地呐喊。
她稚嫩的小手上,两个触目惊心的大水泡悬在那里,火辣辣地疼。
慕容懿擦了把脸上的泪水,继续蹲在火炉前靠炉子里剩下的炭火取暖,快要烧尽的炭没了呛人的烟,她有些累了,居然躺地上睡了过去。
等炉火的余温尽数散去,慕容懿被冻醒了。她站起来踮起脚伸手去提水壶,水壶把儿已经完全凉了。
里面的水也凉了。
慕容懿忍着手指的疼痛,把水壶提下来,倒进碗里,喝了一口,还好,还没凉透,微微有点温热。
喝了水,她有些饿,在橱柜里找了半天,却只找到几个生土豆。
生土豆没法吃。不是因为慕容懿懂事,而是她曾经试过,吃了生土豆会很难受,还不如饿肚子。
又喝了一碗温水,慕容懿跑到阁楼上,爬上了自已的小床。
透过那块破损的小窗,她看到外面的天已经黑透。
睡吧,明天天亮了去买热腾腾的包子吃。
慕容懿想着美味的包子,裹紧了身上的被子,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接下来的几天,慕容懿每天除了买包子吃,还买碗粥。因她的手实在疼得厉害,端不了水,也烧不了热水喝。
于是,慕容懿每天白天就在外头吃饭,夜里回小屋里睡觉。
日子也还算过得去。
只是没水洗脸洗头发,更不要提洗澡,慕容懿脸上脏兮兮的,头发也不再柔顺。尽管她已经很爱惜自已的衣裳,却免不了旧棉袄看起来又黑又土。
慕容懿这样的打扮,走在街头就像个小乞丐。
只是与乞丐有着本质的区别,慕容懿从来不会去乞讨,也或许是因为还没到那个地步。因为她目前还有一些钱,足以支撑她每天出去吃包子喝粥。
就这样的慕容懿居然也被几个赌徒盯上了。
他们知道这是瘸子夫妇收养的女娃。如今瘸子夫妇不在了,女娃却还一个人住那个老房子里。
那两口子肯定还留了一些钱财,赌徒们坚信。他们决定天黑之后就去那家里找找,如果运气好找到了,还可以过个好年。
当天夜里二更时,趁着慕容懿在熟睡中,几个歹徒偷偷溜进了屋子,一阵翻箱倒柜地搜寻,他们最终还是找到了慕容懿藏起来的银钱。一个铜钱不留全部搜刮走了。
迷迷糊糊中慕容懿醒了,但她躲被子里大气都不敢出。
当慕容懿听到那几个盗贼把她赖以存活的银钱全都拿走还嫌少时,她紧咬嘴唇,难过、愤怒、绝望充斥着她年幼的心。
直到听到几个盗贼走远了,慕容懿才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无声地落下两行泪。
她下了床,摸黑下楼把大门反锁上,又使劲儿去搬了两条凳子抵在门上。
慕容懿害怕他们折回来,她又躲进被窝里。被子因为太久没洗,已经不暖和了。
又冷又怕的小可怜,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熬到了天亮。
当慕容懿起床看到屋里的惨状,她的小脸都拧成了苦瓜。
她的的确确是个小苦瓜。
只见屋里的柜子抽屉全都被打开,稍微值点钱的东西都被洗劫一空,其他的杂物被扔得满屋子都是。
慕容懿昨晚已经哭过了,此时的她更多的是难过和无奈。
日子还得继续。只是她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慕容懿两眼空洞地看着面前的一切,显出完全不符合她年龄的深沉。
然后她默默地把屋里的物品都整理好。当然,不能要求一个不到四岁的孩子做得多好。
毕竟这个事情在别的小孩子看来或许像个小游戏,但慕容懿却是真的在做家务。
她手指上的水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皮了,新长的肉泛着红,一碰到硬物就疼,她很小心地尽量不碰到那个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