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慢慢从宁静中苏醒过来，吆喝声此起彼伏，蒸笼里热气腾腾的包子被人一溜烟抢个精光。
主街的店铺陆续开张，伙计们笑容满面地开门盈科，柜台上琳琅满目的商品被阳光晒得璀璨夺目，偏要争着卖个好价钱。
酒肆慢慢飘出一阵香气，在微风吹拂下缓缓送入路人的鼻腔。
乔曼儿与容烟凭窗而坐，要了一壶清酒，两个果盘。
“你方才说，要嫁给……霜霜姐？容烟姑娘，你知道自已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容烟双眸满是坚定，乔曼儿不免有些晃神。
她早知道容烟对刘霜霜有意，但那只是在对方女扮男装之时。
知道对方女扮男装，一时难以接受，她也能理解。
但是为何，过了许久，竟在这会儿提出要……嫁给一个女子？
乔曼儿满是不解，再次问道：“容烟姑娘，那次去酒楼，是霜霜姐听说纳妾之事，想看看你长什么样子，还有为人秉性，好死了心。以女子身份进去不方便，才……”
容烟紧皱着眉头，眼睛瞪得大大的，没有一丝犹豫道：
“我知道。今日我只想说，麻烦乔掌柜帮我嫁给霜霜姐姐。我……我见不得她再受苦了。”
“哈？”
乔曼儿右边眉毛使劲皱起，一时接受无能。
这剧情的走向，连她看过最离谱的话本子都没不敢这么写。
往常只听宫中女子可能对其他女子产生情愫，二人在一起化解孤独之感。
这两人一个被男人围绕，一个有人为夫，何苦需要以此救赎？
就算是她，想的也是怎么借机收拾一下苏垠城，而不是要将霜霜姐带出来，两人搭伙过日子。
她左思右想，换了好几个自以为放松的姿势后，容烟又缓缓开口。
“我……我对她有意，你知道的。眼下苏大人取消了与我的婚约，您盘下了绣庄，我也算是自由身，我……我想……”
“你想同她一起过日子？”
乔曼儿使劲把话题往她能接受的方向引，期盼对方只是表达跟所想有误差。
可对方接下来说的话，却完全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我想让苏大人与她和离，然后同我成婚。”
乔曼儿眨巴两下眼睛，咽了咽口水。
信息量有点大，她有点宕机。
这段时日，她连玉璇玑会说话都接受了。
可她接受不了有个女子过来认真地同她讲，要嫁给另一位女子。
她甚至有点期待，玉璇玑能听到容烟说的话，两人对话一阵，好让她有点从众心理，慢慢合理化这件事情。
转念一想，玉璇玑好像也很久没出声了。
这事儿还得由她来解决。
她再次将两者的因果关系进行填充，企图让事情看起来合乎常理些。
“也就是说，你想让刘霜霜离开苏垠城。然后跟她在一起。”
“对。”
“那你为啥找我呀？”
“我……”
容烟欲言又止，环视周围，确定没有人在听。
“我看到乔掌柜的八字了，从您说话的语调和反应看，您在说谎。”
“哦？”
“翠娘说苏大人知晓我的八字，从您的反应看，您的八字也是正确的。”
乔曼儿饶有兴致地拿了一颗花生米，“你接着说。”
方才听到别人说自已是乱写的，而自已是正确那个，她也有点纳闷。
若苏垠城单单是想让她难堪，或者做一些其他的事，何必大费周章请衙差过来再要一遍八字。
可她到底也不清楚，这苏垠城要八字到底有何用。
反而情急之下，说起了都城。
“我听您说都城，可司徒夫人问生辰之时，并未提到都城。说明，您在隐瞒实情。”
“嗯。”
“既然名单上你我都是对的，那另一份名单上，就只有您是错的。不管苏大人要以此做何文章，我都愿意帮您去扛。只要您帮我，嫁给霜霜姐姐。”
“你怎么扛？”
“我去找苏大人，放过霜霜姐姐，要了我。”
乔曼儿又不可控地露出一副难解表情。
“值得吗？”
“只要是为她，值得。”
乔曼儿靠在椅背上，手上的花生已被碾得粉碎。
她一向尊重他人命运。
可眼前这个人，却声称要替别人的命。
不仅要替霜霜姐被困内宅的命，还要替未知的都城之旅卖命。
值得吗？
容烟坚定且灼热的眼神，再一次让她动容。
难道，这就是爱？
她要成全吗？
还是说，她要以上位者的姿态，答应她的利益交换？
“容我考虑一下。”
“别考虑了，乔掌柜。
若是再拖下去，我怕霜霜姐姐出事。
如今她米铺开得蒸蒸日上，已经开始像您一样得到广泛爱戴。
我听苏大人说过，他放霜霜姐出来做生意，就是要让她搅坏你们三足鼎立的浑水。
只要她开始逐一吃掉你们，再把她关起来，这砚京就真的变成污水之城了！”
乔曼儿脸上闪过一丝忧虑，她说这话，似乎跟苏垠城最近松口让她开店有关系。
“你怎的知道这些？”
“他平日喝多了总会过来吹嘘几句。他不知道我认识霜霜姐姐，说话也就没个遮拦。可我不想看她被利用！”
乔曼儿：“你怎么知道，霜霜姐一定会逐一吃掉我们？”
“小的时候，翠娘每次打骂我，我都会满城跑，找她的身影，看她在铺子里忙活。
只要她在的店里，客人总是很多，新花样也多，伙计们也都忙着数钱。
有时候她看我可怜，会给我些吃食。
后来她成婚了，我就再也没见过她。
再后来您来了，行事作风同她如出一辙，可她毕竟还有娘家撑腰。
若是刘德寿没了，苟旺先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到时候你俩内斗，也会中了苏垠城的计。”
“内斗？”
容烟意识到自已主观臆断遭到质疑，连忙改口。
“抱歉，乔掌柜。我不是这个意思。【翠月楼】里，只要是利益相关的，不管平日里关系多好，都会开始抢生意。”
“我知道，我很认可霜霜姐的能力。但我们彼此是相互成就。而且，我们目的不同。”
“是容烟多嘴了。”
“所以，你是想说，你想通过我，毁掉苏垠城的计划？”
“是的。此事本同我无关，可我真的不想看她再受伤。”
“我再想想。”
“乔掌柜……”
乔曼儿起身，手背缓缓往下一压。
“留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