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又回到那棵梅树下。
“待到今年冬天,它便又能开花了。”瑚见她抬头看着梅树,轻声道。
“是吗……”十九倒没什么太大反应。
“你之前说唤你十九,”瑚顿了顿,“是因为你是第十九个毒人吗?”
“嗯。你这么解释也行得通。”十九一屁股坐到石凳上,腰伤复发了,有点疼的没力气,“不过我叫我自已十九,是因为我是第十九个还活着的。”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虽然也是唯一一个。但是叫一好像有点奇怪。”
“你倒,很乐观。”瑚看着十九眉眼有些愁绪。
“呵,这是你今天说的这么多话当中唯一一句人话。”
瑚有些不解:“为何?”
你还为何。你心里真是一点数都没有啊。十九白眼。
“不过你是药师谷的少主,为什么不住在药师谷里啊。”十九无聊同瑚唠嗑。
“谷中太多人了。这里安静些。”
“不喜欢吵闹?”
“倒也不是。只是无益。”
“无益?那怎么算有益?”
瑚抬头看着那棵枝繁叶茂的梅树,淡淡道:“自然于生有益者有益,于生无益者无益。”
“那生有何益?死又有何益呢?”
瑚悲哀的看向十九:“若生无益,你又何苦求生呢?”
十九挑眉:“你又怎知我是在求生,而不是在求死呢?”
“若是求死,只需等死便是。何苦筹划良多。”
“欸!”十九抬头,“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虽然最后都要死,但是死之前毕竟还没死。既然没死怎么能不给自已找点乐子呢?”
瑚的眼神悲戚而又困惑。
“哎呀,跟你们这种天天把死挂在嘴边动不动就要人家等死的人是说不通这个道理的。”十九摇头不再跟瑚扯犊子。
良久,瑚淡淡叹了口气:“我还未告诉你我的全名,我叫兰瑚。”
十九不理他。
“日后,我便唤你小九。九是定数,亦是虚数,也称为至阳的极数。唤你九也算略合一的寓意。”
十九还是不理。
愚木推着兰瑚回到木屋,十九仍趴在石桌上发呆。
约莫又过了三五日,谷主给了十九一枚药丸。
“解药。”她淡淡道。
十九挑眉,当场吞下。
过了一个时辰,谷主为十九把脉。
女人皱眉并未开口。
兰瑚推着轮椅走过来问道:“母亲,可是有何不妥?”
谷主微微摇头:“只是她自幼服毒,毒性日积月累,早已深入骨肉,恐还需些时日才能彻底清除。”
兰瑚略感意外:“这世上竟还有让母亲也为难的毒药。”
谷主听到这话其实是不高兴的,但是碍于是从自已儿子嘴里说出来的,倒也不好发作。
十九很是无所谓:“怕什么,就算治不好,以谷主的仙术,亦可叫我起死回生的。是不是啊,谷主?”
那谷主白了十九一眼,更不高兴了。
啧,真难伺候。十九瘪嘴,换个话题。
“那个畜牲如何了?”
“畜牲?”谷主蹙眉。
“就是那个什么恩将仇报,欺师灭祖的唐矗。”十九添油加醋的解释道。
“你想救他?”谷主怒目瞪向十九。
“我只是怕他死的太容易了。”十九耸肩。
“呵,”谷主淡淡冷笑,“他还没死,不过也不算是活了。”
十九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你倒狠心。”谷主扫了一眼十九。
十九也瞥了她一眼。你一个动手的还嫌我一个说风凉话的狠心?什么道理。
“我这不是替谷主高兴嘛。”十九谄媚的笑笑。
“哼。”谷主轻哼,不再理会十九,转而同自已儿子说起些私房话。
十九听不到二人的交流,自知无趣地踱步到梅花树下。
她还没见过梅花,也不知今年是否还能见到。
半晌,谷主从木屋里走出来,打眼瞧了一遭仰头呆呆发愣的十九。
“十九。”她唤道。
十九回头。
“取些血给我。”
十九开始找刀子。
但谷主上前拦住了她,食指在她手臂上空轻轻一划,便是一道寸余长的伤口。谷主从怀里掏出一只木匣接了一大半。然后食指又是一挥,伤口愈合了。
十九看着自已恢复如初的手臂惊喜道:“谷主果然是仙人?”
“不过寻常法术,没见识。”谷主扬长而去。
娘的,没法沟通了。十九瘪嘴。
兰瑚跟出来,走到十九身边也给她把脉。
半晌,兰瑚眉头皱紧。
十九抖腿:“没解开啊?”
“别抖。”愚木应声上前按住十九的双腿。
啧。十九被迫端坐。
兰瑚将手收回大氅里:“毒虽尚未解开,但你的死期延长了。”
“额,我该鼓掌吗?”十九犹疑。
兰瑚又将轮椅推回木屋。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十九发现兰瑚的生活极其枯燥。每天就是翻医书,喝茶,坐在梅树下散发忧郁,偶尔小妘来了同他聊上几句谷里当日的闲事,然后继续忧郁。他甚至连药师谷都不去,遑论别的地方了。
十九挑眉跟了上去。果然兰瑚又开始翻医书。
十九蹲在医案前悄悄观察。
兰瑚被盯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开口:“做什么?”
“看人。”十九回答,继续盯。
兰瑚:……
“你没有别的事可做吗?”
“没有。”十九摇头。
“那就去院子里看梅树。”
“那跟看你有什么区别。”
“那你就去找些事做。”兰瑚无语。
“你这儿就这么点大,我能找什么事做。”十九起身一屁股坐上医案,“你不也天天没事做吗?”
兰瑚顿了顿,反驳道:“小妘一会儿就该过来了。”
“哦。然后你就可以听她说说今天孙大姐又打了她儿子的屁股几巴掌,隔壁吴叔养的药鸡又煮了一只。”十九停下来认真想想,“然后就没了。她就又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你在梅树下拉拉个臭脸。”
兰瑚有些不满:“你不是也每天在这院子里的石桌上趴着吗?”
“那是因为你不让我出去啊。你也不让我翻你的东西。你还不让我爬你的梅树。你啥也不让我干,我除了趴着还能干嘛?”
兰瑚欲辩无辞。
良久,他从桌案上翻出一本医书:“你只能看这个。”
也行,多少还有点事干。十九从善如流的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