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婉在榻前握住了少年的手，冰凉的触感让她惴惴不安。
心里总是留着一丝幻想，她和少年能回到从前该多好。
林霜婉也知道这是异想天开，她不奢求凌知雨能原谅她了，只要少年能好好活下去的，她就心满意足了。
“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
听了这话，林霜婉的心瞬间如坠冰窟。
“可是，你的病还需人照顾……”
是她害得少年如此，她理应照顾他赎罪。
少年烦躁得摆摆手，“有宁姐姐在就够了，她不像你一样，我咳两下还嫌我烦打我。”
此刻林霜婉心如刀绞，胸口处疼得她喘不过气。
是了，是她直接导致凌知雨失去了所有，还在他病了最脆弱的时候打骂他，她有什么资格求能留在少年身边？
“不想看见我，那我去找药材……对，你的病……我去找能治你的药。”
想起来往日对凌知雨的所作所为，强烈的愧疚让她变得语无伦次。
既然他不想见她，她又如何能不照做。
“不必了，宁姐姐都找不着，你去有什么用。”
连炼药师宁诗莹都束手无策，林霜婉去也不过是徒劳。
“我一定能找到的，等我。”
林霜婉放开了床上少年冰凉的手，深深得看了眼少年柔美却又苍白的容颜，转身离开了。
“算了，随你去，都是你欠我的。”
凌知雨默默地看了眼林霜婉头顶的进度条。
百分之九十五。
快了，不过自已应该等不到它满了吧。
他清楚自已的身体状况，如今连维持呼吸都是困难事。
明明已是深春时节，身体却是像在过冬般，瑟瑟发抖。
他现在唯一欠着的，便是这姐姐的挚友了吧。
就像是他的亲姐姐般，从小就一直在无怨无悔地照顾着自已，宠着自已……
凭什么这样一个人却不是天命之女，倒是那个狼心狗肺的畜生吃尽了天下机缘？
……
林霜婉这些天找尽了各种典籍，用尽了人脉，问遍了历练时认识的各路大能，却还是对于少年天生缺少一脉的病症无从下手。
“中心岛上或许有办法，上面有一个仙人，高深莫测，卖的各种丹药都大有裨益，对各种病症都是立竿见影的效果。
不过那仙人古怪得很，你跟她要是看不对眼，无论你出什么价，她都不会卖你东西的。”
这是林霜婉打听来的唯一条有用的信息。
‘中心岛……’
太远了。
远到化神修士都不敢一闯。
自已不过堪堪结婴，飞过去不太现实。
若是乘凡人的船舶，那也得几个月，看少年那奄奄一息的样子，怕是撑不到了……
林霜婉心里乱得很，这是凌知雨唯一的活路，若是去了，回来时怕是只能见着少年的尸体，不去，她就得眼睁睁得看着少年死去。
她无法想象要是师兄离开她之后的生活，光是想想就令她窒息。
待她回到宁诗莹在妖域的小居时，已是三天了。
屋里变得清香不少，应是宁诗莹燃得一种熏香吧，对凌知雨养病有好处。
少年依旧是重病不起，那只狐狸也不见踪影。
今日的少年脸色红润了不少，恬静的睡颜在告诉来者，一切都很安详，很平静，很自然。
林霜婉小心地向着少年靠近，走在木质地板上，却还是不小心发出了声响，将浅睡的少年拉出梦境。
见了来人，少年本是舒展的眉头顿时皱成一团。
林霜婉心里“咯噔”一下，自已已经如此受到师兄的讨厌，她究竟该如何做才能挽回这一切呢……
想起以前的种种，她苦笑一番。
“师……”
她刚想喊“师兄”，突然又想起凌知雨之前说过，以后莫要叫他“师兄”。
虽悲不自胜，但还是改了口。
“知雨，我听说中心岛有救你的法子……”
话未说完便被少年打断。
“不必了，我也没几天了。”
中心岛？这不就是他去帮林霜婉求药的地方，现在倒是颠倒过来，她去帮自已求药了。
不过那距离，等林霜婉回来，他早去下一世了。
“你知道吗？
灭门之灾，你经历的这一切，我又何尝没经历过呢？
那时候，我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我才几个月大，是姐姐把我救下来，带去魔域。”
少年难得一次对林霜婉打开了话匣子，把过去都说了出来。
“师兄……”
原来，她自已遭遇过的，师兄早就经历过了。
“当初看你满门被灭，想起了我自已和姐姐的曾经，动了恻隐之心，便把你给带回来当师妹宠着。
现在看来，那是我最后悔的决定。”
林霜婉的心绞痛无比，她与师兄本是同病相怜，本应该抱团取暖的师兄妹，如今却形同陌路……
若是她早些给了凌知雨信任，现在已经是亲密无间的道侣了吧，又怎会落到现在这境地……
“雨儿!”
宁诗莹此时冲了进来，她感觉到了凌知雨的生命力正快速流失。
无视了屋里的林霜婉，她急匆匆地赶到凌知雨面前，将少年抱在了怀里，仿佛这样能阻止少年消散一般。
慌乱间不知该如何是好，急忙对着凌知雨输入了几道灵力，却无济于事。
看见此景，林霜婉也慌乱起来。
原来刚刚面色的红润是回光返照。
她急忙走到宁诗莹面前蹲下，看着不剩几息的少年束手无策。
凌知雨只觉得自已越来越困。
他似乎是知道自已快要死去，对着宁诗莹摆摆手。
“不用了，宁姐姐，好困，让我睡会吧。”
“雨儿别睡，想想你姐姐……”
“林霜婉，你给我好好活着，别死了，听见没……”
一死了事就是便宜了林霜婉，想赎罪都没途径，只能带着悔恨活下去，才是最痛苦的。
这是凌知雨的报复。
连信任都不肯给他，他又何必给她赎罪的机会。
少年便缓缓闭上了双眼，一如他姐姐般，在女子怀里开始逐渐消散。
到死他都没见着林霜婉头上的进度条涨到百分百，彻底失去意识前，只见着“百分之九十九”这几个字样。
宁诗莹伸手抓了抓少年消散后残余的碎片，试图阻止少年的消散。
她还是没能完成挚友的遗愿。
林霜婉沉默得目视完少年的消散，不知在想什么，在凌知雨彻底消失后，才缓缓站起，向门外走去。
若是凌知雨能看着这场景，一定会欣慰于林霜婉头顶的进度条为百分百。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