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关于什么?呼……咝!”季玉鸾一口咬在水煎包上,从里面滋出滚烫的汤汁,立即充满整个口腔。
萧瑾珵翻找了一番,因着天气已冷,只找到同样滚烫的茶水,不得已从身上拿下浑脱水袋。(这是一种用兽皮做的水袋,这种水袋中的水不管外面的温度多高,总是凉凉的,这是因为袋子中的水通过兽皮的毛细孔蒸发,从剩余的水中吸收热量,使水中的温度降低。)
本是行军途中的物件。
“谢谢!”季玉鸾接过水袋饮了好几口,才微微缓过劲来。
萧瑾珵有些尴尬接过水袋,他本来想着把水倒出来,毕竟京都的姑娘还是很介意的。
“怎么了?不好意思,玉鸾唐突了,不知道殿下有洁癖。”
萧瑾珵把水袋重新挂回身上,并未多言。心想他就是再有洁癖在北地战场那么多年,早也就“治”好了,他高兴的是季五姑娘作为一个官家小姐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到时候在北地一定能适应。
见季玉鸾一直疑惑地看着自已,萧瑾珵清了一下嗓子,尴尬地开口:“恩,是这样的,确有事想向你询问。在有些家庭中,女性的奉献并没有被看到,甚至因为男女力量上的悬殊、分工上的不同,往往受到没有缘由的辱骂、殴打,但又不好去惩处。”
“主要是想让你从女性的角度来提供一些想法。”
季玉鸾整理了桌案,拿出纸笔。简易地画了两个小人。
“殿下,您看!这个小人是女性,这个小人是男性。”
“男性辱骂、殴打女性的时候,女性一般如何?”
萧瑾珵思索了一番:“逃跑?自卫?”
季玉鸾接着说道:“殿下是不是从受害者角度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假设反抗,激化矛盾,且会被殴打更甚;假设寻求外援,娘家都不一定帮忙,邻居更不好插手所谓的家务事;若是寻求官府,官府取证后无非是把那男子关一段时间或其他惩罚,那家庭中经济来源就受限。”
“真得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第一,女性没有一份稳定的收入,自然只能凡事听从丈夫,因为她在这个家里做不了主;第二,社会对于女性的规训,家丑不可外扬,娘家和婆家都是旅人;第三,对于殴打妻子的惩罚太小,且没有专人协调此事。”
萧瑾珵点头认同:“其实本质就是多提供职位给女性,这样女性就会帮更多的女性反抗这不平等的处境。即使处罚那男性,这个家庭也有收入来源。”
“对!当然这事有点难,毕竟思维和利益并不会让步。假设真从制度着手,每百户为一里,里正下在加一个职务,让女性担任,家庭暴力纠纷的协调者,叫户调。”
“接着呢,这个是通过什么渠道选拔,最好类似科举。若是推荐,您也是知道,有些州县离得远,万一犯错者有权有势,就容易沆瀣一气。或者选上来的虽是个正直公平的官员,却不能服众,如何保证她的权威性,这恐怕不是短期可以完成的。”
“既然殿下您问我了,我再说一句。殿下是否同意玉鸾有个职务,而不是所谓的晟王妃。如果以后殿下有其他姬妾,玉鸾不知好歹的善妒,殿下会不会厌弃辱骂殴打我,玉鸾也许,不,可能就闷声吃了这许多委屈。”
萧瑾珵俨然反对:“我平生最看不上殴打女性的男人。定然更不会如此对你,只是你真的想过要有份事业,也不是不可以。经营铺子或者其他都可以,只是可能不能透露你的身份,毕竟会影响皇室的声誉。”
季玉鸾垂下眼,对啊:“所以我不是我自已?”连名字都没有,还怎么谈地位。
萧瑾珵讪讪闭嘴,转身跳出马车,径直上了一匹快马,即使是冷冽的寒风都无法吹散他的思绪,“我不是我自已”这句话一直萦绕在他心上。他现在有点明白宫里的女性为什么不高兴,她们或是为家族,或是为了孩子,可貌似很少有人是为了自已。
提高女性地位,开放女性进入科举,确实会提供更多的人才,可这个政策牵涉到的人和事太多。这个事情必定是要提到武德帝前,他大概率是会反对的吧!百官呢,又有多少支持他的。
若是每个乡镇衙门设置相关处理机构,比如关进去的男性有专人管理,做工。然后把所得工钱给家中女性。不行,家中无男人,这个女人也可能被其他的邻里邻舍或者亲戚欺负。
所以衙门还得处理侵吞女性财产的那些恶人,朝廷是否有和地方宗族抗衡的能力。如此做,会有多少百姓的支持,真正能发声的又有多少。
“胡桃,你去看看小妹。”来人正是季玉叶。
他先见的萧瑾珵,客套了一番,就着急忙慌要见自家小妹。
虽说他作为大哥,但因常在北地,少与家中姊妹一起。二妹季玉茹性格上恬静更像已故的母亲,董慕婉。如今在宫内,他一个外男不好过多接触。小妹却不同,性格不拘小节,现今又有好机会一起北往,也算为了父亲尽到一份慈爱。
季玉鸾高兴地掀起门帘,还不等胡桃伸手扶,就跳下马车:“可是大哥?”
季玉鸾瞧着季玉叶就简单一人一马,带了个随从:“大哥,为何不多带些人马?”
“我向来自由惯了,倒是不习惯跟着这许多人。倒是你,为何穿着如此简朴,不知是否适应的了北地。”
萧瑾珵前来:“你们兄妹俩进了客栈再叙也不迟。”
“对,小妹我们快进去,大哥皮糙肉厚的倒是忘了小妹你站在风里。”
两人像是有说不完的话,边走边说先后进了客房,独留萧瑾珵在风中凌乱。
“小妹,虽然我们一家人相聚时间短。父亲母亲也是颇多思念,这是银票,先收着。”
季玉鸾看着银票连连拒绝:“大哥,您知道。玉鸾不缺钱的,再怎么说那么大的王府不至于让我缺衣少食。”
“这怎么,哎,我不能收回去的,是父亲母亲给的,你就不要为难大哥了。”说着使了一个眼色给落苏,落苏就把银票收起来了。
“好好好,玉鸾这就收下了。”
季玉叶看着门口萧瑾珵,突然严肃道:“小妹,你老实跟大哥说,那晟王对你如何?虽然有些事情义博表哥已经解释过了,但大哥看你们并不熟络,大哥想听你自已说。”
此时萧瑾珵一只脚定在半空中迈也不是不迈也不是,只能关了门出去转转。出了门又懊恼,自已为什么会出去,他们都没有避开自已说,自已为什么会害怕听到事实,事实是他们俩确实不熟。
没过一会,季玉叶从房间里出来,一副你通过考试了的样子。萧瑾珵顿时觉得自已有点好笑,为啥会对一个比自已小的人心虚。
“听小妹说,晟王殿下有事都跟小妹商量着来,府中各样的事也已是小妹在主持。季某,在这也希望殿下无论过多久,在小妹任性的时候,殿下能记得跟父亲说过的承诺。不求富贵,只求此生顺遂。”
“必定尽力。”萧瑾珵此时可不敢说全,此番北往,自已都可能殒命。所以,他求了武德帝,想着万一自已有何不测,季玉叶必定全力保护他的妹妹。
回想那日武徳帝问他,为什么是他,不怕他拥兵自重,不把你这个闲散王爷放在眼里。
他知道武徳帝在逼他说出北地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