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帝的步撵行至慈宁宫外,元福清完嗓子刚要喊被武德帝制止,慈宁宫内的欢笑声对他来说太过陌生。当初这个六皇子决定随军时,他既愤怒又兴奋。愤怒的是这个儿子太有想法,皇宫本就是先君臣后父子的地方,若是人人如六皇子那样不臣服他这个皇帝,那朝堂乃至天下没有规矩可言。可事后又隐隐有些兴奋,这个儿子对于国家是绝对忠诚。建朝百年,安稳百年,朝中能打仗的帅才少之又少。这几年北地频频作乱,与其让朝中任何一方势力拔起,还不如这个人是自已的儿子。
元福看着武德帝迟迟未踏进宫门,又无法分辨他的心情,正打算旁敲侧击地提醒,突然眼前出现萧瑾珵。萧瑾珵上前跪地:“父皇,儿臣不孝,甘愿受罚。”
此时站在萧瑾珵身后的宫女福身道:“陛下,太后娘娘今日高兴遂多饮了几杯酒,现有些醉意。”
“既如此,朕就不叨扰母后了,你且用心伺候。”武德帝回道,“瑾珵跟朕回书房。”
慈宁宫内,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正斜躺在贵妃椅上,有两个宫女正在给这妇人敲腿。刚出门的那个宫女回来后,服侍妇人换了一个姿势:“太后,圣上和六皇子已经回去了。”
妇人正是大渊的太后,她顺着宫女坐直:“这孤家寡人就是害怕别人猜测,阿杏。”
叫阿杏的嬷嬷禀退了殿内所有的宫女和内官:“太后,圣上其实心里是孝敬您的。”
“阿杏,哀家随便说说”。太后摩挲手腕中的镯子,“怎么,正阳宫的那位一点反应也没有。”
阿杏边帮太后拆发髻上的饰品边回道:“皇后娘娘向来身体不好,心里必定是挂念的。”
“她?还没哀家疼瑾珵呢!”
“是,太后。”
“琼华最近在干什么?怎么也不来宫里瞧瞧我这老太婆。”
阿杏笑着给太后盖好被子:“这话要是让郡主听到了,定是要来您这闹脾气。娘娘放宽心,过几日长公主必定带着郡主来看您。”
“哀家早就知道,不就是交了几个朋友。哀家又不是老古董,还圈住她,只是……”
“阿杏知道,娘娘只是担心郡主的安危。不过娘娘放心,郡主就是参加她们那些姑娘的小聚,那些场合都配了侍卫,不会再发生那年的事了。最近除了董府的大姑娘,倒是新结交了一个国公府的五姑娘,”
“五姑娘,国公府的五姑娘?”太后疑惑的坐起来。
“哎呦,娘娘,慢点。就是季大将军最小的闺女,生在北地,后来因为身体不好就一直养在清溪,这不才刚刚回的京。”阿杏扶住太后,“长公主查过了,这个姑娘既然能跟董府大姑娘相处好,自然品性不差。”
“哀家还能说什么,过几日叫琼华进宫。”
阿杏应道,心想太后到底是不放心。
此时甘露殿(书房)一片寂静,元福觉得夹在这两人间脖子有些凉。终于,在武德帝示意下仓惶逃出。没有人知道这夜甘露殿发生了什么,灯倒是亮了一夜,快上早朝时萧瑾珵才面无表情走出来,武德帝则是脸色阴沉。早朝过后,大臣议论纷纷,一部分说六皇子昨日得罪圣上了,不日将有惩罚;另一部分则觉得圣上喜爱六皇子,虽对5年前的事耿耿于怀,但到底没有下狠手。
瑶光阁中,季玉鸾正在练字。落苏进门在桌上放下一盘干果:“姑娘这字倒不像是个闺阁女子的字。”
季玉鸾放下笔,顺手把写过的纸丢进火炉:“你说说像什么?”
落苏拿过湿毛巾递给季玉鸾:“感觉像是行军打仗将军,也是姑娘将门虎子自然与寻常女子不一样。对了,据说六皇子回京了。”
季玉鸾吃着剥好壳的榛子问道:“六皇子?”心想这皇帝的儿子真是多,怎么又冒出一个皇子,好像谁跟自已提过,最近这脑子定留下那曼陀罗香的后遗症。
此时胡桃声音远远传来:“姑娘,姑娘。落苏姐姐关门。姑娘,你知道吧那个随军六皇子回来了。”
“恩?”
胡桃喝了一口水:“渴死我了。姑娘据说当年这个六皇子为了能参军跟圣上闹翻了,如今回来,不仅圣上没有惩罚他,太后还赏赐了很多东西。”
“继续说。”
胡桃点点头:“当初六皇子可是抗旨,就算立了战功,要不是皇家的人怕是早就”
季玉鸾拉下胡桃脖子上的手刀,把干果推到胡桃面前。胡桃满嘴谢谢,端着盘子在一旁大快朵颐。
“姑娘,目前来看六皇子可是没有战功啊。姑娘这”落苏疑惑道。
季玉鸾摇摇头,也许武德帝极其喜爱这个儿子,因而不愿重罚,甚至不罚;或者这个六皇子跟武德帝之间达到某种平衡。算了,自已的事情还一团乱,不想了。
“胡桃,祖母的远房亲戚已经到了吧。”
胡桃擦擦嘴巴:“嗯嗯,到了一两天,老太太明日打算让她见见大家。”
“我们也该准备准备了。”
次日,国公府的女眷都聚在老太太屋里,季玉鸾抬头看到坐在老太太身边这个面生姑娘,倒是生了一双媚眼。老太太等大家都见了这小王氏,不耐烦道:“既然都认识了,其余人都下去,老二媳妇留下。”
众人走后,王老夫人坐在上首一张老脸拉得老长:“老二媳妇你最近怎么老是魂不守舍。府里上上下下出了那么多事,怎么回事”。
此时旁边的小王氏轻轻说道:“姑母,二夫人定是年纪大了有些力不从心。”此人正是王老夫人老家的族弟的女儿,原就是来打秋风。
二房的曹夫人最近确实日日梦魇,因而安静了几日。倒不是国公府那么多人泻肚,此后又是后院着火连着流苏被烧之事给她心理负担。原是季玉鸾让胡桃半夜扮成流苏模样去吓曹夫人。当然季玉鸾这么做一是不让曹氏想法子恶心自已,二是让曹氏别妨碍这个小王氏。
曹夫人得知身边嬷嬷提醒自已,马上回道:“是儿媳的错,儿媳一定谨记母亲教诲。去寺庙的东西媳妇已经准备好了,马上就可以……”
王老夫人原不是为了故意挑刺,这两件事她又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贬低了曹氏,自然可以趾高气扬的谈条件。况且这些日子小王氏能说会道,按摩的手艺比那三姑娘更上一层,表面看着温婉贤淑,也是个好拿捏的,自然越看越喜欢。
王老夫人拉着小王氏手说:“老二媳妇,十年了我这做娘的从没在儿子身边塞过人。你到底年纪也大了,悦儿是我们自家亲戚,原来清清白白姑娘也是可以做正头娘子。昨日我也同悦儿商量,这姑娘愿意做小。你当是为了你的男人有个后,此事莫要有异议了!”
曹氏一口气堵在胸口,却不好立即发作:“母亲,这事还得问问登科。”
王老夫人拿起茶盅摔在曹氏面前,曹氏的鞋袜顿时湿了一大片。王老夫人自然知道自已儿子懦弱,曹氏一哭二闹三上吊后必定会顺着曹氏,自已孙子就没有指望了。
正欲说什么只见王悦马上跪在王老夫人面前:“姑母,是悦儿来得不是时候。二夫人可能不喜欢悦儿。”随即哭得梨花带雨。
“母亲,这是怎么回事?”季登科快步走进屋内,看到如此光景。
季登科本来是不会来老夫人屋内,只是刚好听到丫鬟说自已母亲和媳妇打起来了,就冲冲赶来。